她如今站在这里,那是因着根本就离不开这座宫殿,再者穆氏宗族也需要她这个贵妃。
黎谨修是君,她是臣,他们只有君臣之分,而无夫妻之谊。
可是如今,黎谨修竟然动了立她为后的念头。
上辈子,他可从未起过这种心思!
穆桑榆始终以为,自己在他心目之中不过是爱宠之流,是不配做他妻子的。
垂片刻,心中百转千回,她终于抬,直视太皇太后的眼眸,“臣妾不敢揣摩圣意,但皇上垂爱,臣妾承受不起。臣妾侍奉皇上多年而无子,已是德行有亏,何敢擅居后位。”
看着地下俯的穆桑榆,蒋太皇太后却皱了皱眉,自她那话中嗅出了些别样的味道来。
她这番话倒是谦逊恭谨,却也冰冷乏味,再听不出半分小女儿的旖旎情思,这与往日的穆桑榆大相径庭。
自己才离宫数月而已,她如何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蒋太皇太后不由想起了适才藏秀所言,当着穆桑榆的面也不便提起,只笑着亲手将她扶了起来,替她扶了扶髻上的钗,“傻孩子,咱们娘两个好好的说话,动不动就行礼干什么?可见,哀家出去这段日子,你跟我这老婆子都生分喽。”
说毕,便拉着穆桑榆的手,在乾清宫内走了走,同她说了些路上见闻之类的闲话,又道,“回程路上,途径一处市镇,听闻底下人说当地出的好松花糖。哀家买了许多,就想着带回来给榆丫头甜甜嘴。待会儿,哀家就吩咐宫女送过去。”
穆桑榆正要拜谢,却被蒋太皇太后拦了,但听她低声说道,“榆儿,你放心。不论将来如何,哀家必定保你。修儿若敢立了旁人,哀家定不饶他。”
这话,沉坠坠的压在了穆桑榆心头。
又说了几句闲言,蒋太皇太后便回了寿康宫。
穆桑榆又到养心殿,守着黎谨修。回至寿康宫内,蒋太皇太后略做休整,换了一套衣裳,便在明间内坐了,扬声吩咐道,“去养心殿,把李德甫这贼奴才给哀家提来。”
宫人去后,只少顷功夫,李德甫便一溜小跑的进了寿康宫,趴在地下给太皇太后行了大礼。
“奴才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娘娘福寿康安!”
蒋太皇太后鼻子里却哼了一声,“宫里出了这样的乱子,哀家明儿就能给你们气死,还怎么康安!李德甫,哀家走前交代你什么来着?你是怎么伺候的,皇上与贵妃怎会闹到这个田地!”
李德甫心中叫苦不迭,就晓得太皇太后娘娘一回来,必定过问此事,可这也不是他搅和的啊。
“太皇太后娘娘哎,奴才也是冤啊!这打从云常在入宫之后,贵妃娘娘便同皇上置了好大一场气,到如今了还不肯理皇上。奴才也是无法可施。”
横竖皇上也不待见云常在,他索性就把云常在咬了出来。
眼见太皇太后娘娘是无处撒火了,要拿个人来排揎一顿。
神仙打架,他这个小鬼可掺和不起。
蒋太皇太后将手一拍炕几,“狡辩!你伺候皇上多少年了?贵妃当年进府的时候,你就在了。他们俩是个什么脾气,你心里不清楚?就闹些别扭,你从旁劝着,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哀家听着,他们谁也不见谁,甚而贵妃几度逃避侍寝?!”
李德甫咚咚磕头,“太皇太后娘娘,奴才无能,调停不了皇上与贵妃娘娘。奴才私心里琢磨着,这一遭儿贵妃娘娘是当真动了大气了,任凭皇上怎么哄都不中用。娘娘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瞧了,奴才又算的了什么!”
蒋太皇太后只觉的脑仁生疼,又盘问了他几句,便将他撵了出去,独自倚着软枕生闷气。
藏秀端了一盘时鲜果子放在炕几上,劝和道,“娘娘莫着恼,李德甫当是尽心竭力的服侍了。青年人,难免火气旺些。”
蒋太皇太后没好气道,“当真是两个活冤家,哪日哀家闭了眼,也就不用看他们闹腾了!”
藏秀晓得她这是气话,含笑道,“娘娘福泽绵长,自有登仙之寿,您还得抱皇孙孙呢。”
蒋太皇太后重重叹息一声,“就他们这个样子,哀家还抱什么皇孙!到头来,还得哀家这老婆子出手!”
藏秀抿唇一笑,“太皇太后娘娘肯出面,那是再好不过的。娘娘调和一二,皇上同贵妃娘娘保准儿就好了。”
虽则穆桑榆七载无子,蒋太皇太后已不抱什么希望,但眼见他二人闹到这个地步,黎谨修必没心思再做别的,只得先平息了此事,再慢慢劝说。
蒋太皇太后扶额低声说道,“这些年来,榆丫头是把修儿给宠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