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亭月实在愁得不行,摁住眉心头疼地扶额,“我爹真是捡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奇怪了。不是爱睡树梢的,就是爱往枕头下藏馒头的,你更厉害,话都还讲不利索。”
她找了只空木桶头朝下倒扣在地,径自就坐了上去,掌心支起脸颊,听对方不厌其烦,认认真真地来回吟读,好像那真是个什么不得了的称谓,需要再三谨记。
他语气虽然笨拙,含了点长久未开嗓的沙哑,但声音却意外的清朗和润,不疾不徐的,竟有些纯粹的意味。
观亭月自己玩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问“诶,你叫什么”
燕山“大小姐。”
“”她牙酸地松开手,“我不是问我的,我是在问你,你有名字吗”
这一次,他回答得快且流畅,仿佛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骄傲“燕山。”
“燕山”观亭月漫不经心地一笑,“我爹给你起的吧”
如此风格一听就是来自他老人家的手笔。
闻言,燕山却也不介怀,反而非常欣悦似地点头“嗯。”
“哈,果然老头子就喜欢山啊水啊,大江大河,月亮星星,一家子景观植物,都能凑成个清明上河图了,他倒不嫌怪”
话音刚落,耳边突然飘荡起一缕绵长而突兀的“咕噜”声,必定是从人体内某个部位传出来的。
观亭月自己是吃了个九分饱,被撑得只能出来散步,这当然不会是她腹中传出来的动静,于是目光朝前瞥去,一言难尽地把燕山盯着。
“你不会忙了一天,都没吃过东西吧”
后者坦然地将她望着,好像也不觉得饿上一两顿有什么不妥。
观亭月咋舌“就没人来提醒你的吗”
言罢对上燕山那双清澈到近乎迟钝的眼睛,她意识到问也是白问,便无奈地颔“行吧行吧,当我没问。”
她招小动物一般,“过来,我带你去找点吃的。”
后厨是观亭月时常光顾的地方,哪里会放剩菜,哪里有边角料,她了如指掌,轻车熟路地就带他偷了几个干粮,可惜已经没有肉食了。
在满院的水波粼粼之间,燕山坐在花圃的石阶上静静地啃馒头。
他吃东西的时候显得颇为小心翼翼,仿佛在做一件十分庄重的事情,每一口都要细嚼慢咽,用心品尝,即便是毫无滋味的馍馍,也能让他以最高的礼遇对待。
观亭月在一旁无所事事地端详,“喂,你的功夫从哪儿学来的”
“我见你动手招招都往人要害上招呼,身法邪门儿得紧,你杀过不少人吧”
少年的头很长,大概是不怎么修剪的缘故,乱七八糟地被束成一大把缀在脑后。
她信手撩了撩那马尾,“听他们说你小时候在山里住过一阵,是狼把你养大的,是真的吗那只狼什么样儿啊”
燕山一直没有说话,神情专注地落在面前的花木上,观亭月怀疑他八成是认为句子太长听不懂,干脆就不搭理自己了。
她顺着对方的视线,瞧了一下那株开得正盛的红花,随即挑眉“没见过吧”
她得意地显摆“这个叫绯爪芙蓉,是我娘上年特地从京城带来种在这儿的,不仅不好养活,还贵着呢,整个常德只此一家,在别处你可没机会看到。”
观亭月听到极淡的一声“嗯”,似乎从其中还品出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
她转过头去,正瞧见燕山轻嗅着那朵山茶。
“很、很漂亮”
他嘴角有十分柔和的弧度,月光在其双目间轻轻一漾,仿佛聚着浩瀚星海,表情平静中透出心满意足。
观亭月悄悄地一愣。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男孩子与花相配,但竟意外地不觉得违和,反而还有点别样的况味。
大概是因为燕山彼时的眼神太温柔了,温柔到简直不像一个杀手,在那一刻里,他周身几乎找不出半分暴虐,明净得像张白纸。
一张有点好看的白纸。
高处的灯倏忽灭了,袭来的微风正巧把一缕动人的虫鸣吹向面颊,他们大概谈完了,耳边没再听见说话的声音。
就在此刻,对面的窗户被人从里推开来。
燕山兴许是想透透气,不曾料观亭月居然还靠在那里,眉宇间便较之刚才更多了几分不耐烦,只深深地朝她看了一眼,抛下一声冷哼,转进屋去。
观亭月“”
可惜,白纸如今变成了一条大狼狗,还是条张牙舞爪的大狼狗,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了。,,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