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异变的速度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房间还是老样子,但给人的感觉越发不对劲,光线变得更暗,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肉体腐烂浓烈的腥臭气味,浸到了骨子里。
奥利维弗一副完全置身于事外的茫然神态,低声地说:“我不知道更新后会怎么样……你不明白,那些附加程序包含的内容……太匪夷所思了。”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躲避着某种东西,是一个狂乱噩梦里才会出现的庞然大物。
“你只需要把储存空间更新就好了。”绮莉看着他,空气里那股古老腐朽的味道越来越重,“我保存的全是杀人资料,所以这事只能你来做,把容量提升上去,然后解构整个二十七区。”
就在她说话的时间里,周遭的天花板以及墙壁都开始长出血斑,吊灯变形到一半,蔓延出人类皮肤般的褶皱,仿佛已经变质很久,甚至有些风化褪色了。
红色的血管毫无意义地蔓延出来,边缘又开始枯死,往溃烂的状态转去。
塞利安能看到墙面上隐约浮现出来的数字,如干化油漆似的,但看不清楚,模糊至极,好像就连它自己也不确定是什么,痕迹如同被人暴力擦拭过。
不远处传来响动又转瞬消逝,血斑遍布四壁,有东西在靠近。仿佛某种微妙元素悄然汇成一团,这外围世界正向更深层,更诡异的层面拉拢,进入最内部。
绮莉又跟奥利维弗说明了几句更新包如何分拣升级的事项,然后蹲下身,往影子里抓些什么。
她很快就把那东西拽了出来,是一个个连着密集血管和筋膜的眼球,看起来就像是人类手术后留下来的标本。它在空气颤动了几下,接着长出无以计数的细小触手,往四周散开,爬了出去。
“我得知道它的位置在哪。”她平静地说,又停了会儿,大概是在倾听些什么,“你得去外面,有些劣质品靠过来了,把它们处理掉。”
塞利安什么也感觉不到,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判断出来的,但这话是绮莉说的,她什么都能感知得到,并且是对的。
“已经快过来了,我得教他怎么安全升级,抽不出空。”绮莉说完,又补充了句,“别担心,我很快就来找你。”
();() 他点了点头:“我会处理干净的。”
塞利安转过身,没再说什么,直接将门推开,屋外原本也算视线通亮,但此刻却是一片黑暗,空气中那股阴沉的腐臭味依旧没有散去,让人有种身处古老墓穴的感觉。
这大楼开始逐渐露出生物内脏的景象,他迈了出去,一步步往外前行,在寂静中谨慎计算自己的位置。
没走多远,塞利安闻到股强酸药剂的味道。
他立马停下脚步,唤出百余条蜈蚣,整个走廊瞬间亮了不少,如同白昼。
也就是这样,才得以看到面前的景象。
他从进到地狱影业开始就看到五花八门的恐怖东西,那感觉比阿卡姆城带来的冲击感还要夸张,但这一刻,塞利安能感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恶心。
走廊在尽头发生了类似生物般的质变,墙体往右侧扩张开来,正在微微蠕动,岔口大约有两米宽,像是新鲜筋肉般将两个空间连接到一起,再缓缓靠拢合并。
那是完全新生的血肉,可其中有某种力量在发挥作用,使得它们每一次蠕动时都会腐败一些,不受控制地渗出黏腻血浆和脓液。
而在墙体分裂开的空洞里,拴着一个又一个……大概是人的生物。
身体已经长满了蛆虫,严重的脓肿溃烂,分不清男女,之前闻到的浓酸味就是他们发出来的,脚底还落了一堆空了的药剂,他看了眼,上面写着氟锑酸。
他或是她的下半身都被挖空了,里面填充了各种各样的实验器材和类似虫卵似的东西——也不清楚是不是要作为孵化使用,大部分竟都还活着,见到塞利安时甚至还能发出呜咽的呻吟,那声音像是被压在一片垃圾场里的畸形怪物,是人类根本无法传出的动静。
虫婴和玩偶从影子里冒出头来,按照惯例跟塞利安撒了会娇,随后大梦初醒般往那些人的方向看了过去,皆是语气感叹的说:“哇,好多巢穴。”
的确是个培育场,一个违背了伦理和人性的,巨大且黑暗的生殖实验。他们为了影视城某个“负责人”变态的乐趣腐烂地存活了不知多久,只是为了让观众取乐。
好一会儿的时间,他才意识到那些人都在说话。
();() 塞利安凑了过去,尽可能动作轻一些,他听到他们在说“地狱影业特供服务,享用一次只需半个灵魂碎片”。
在不断地说,嗓音大概曾经很好听,或许还经过导演部门的调教和改造,没有任何沙哑。但也早已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生物了,忘记了为人的身份,忘记了所有,只会不知疲倦地重复着那一句话。
他近乎无声地走到这些哪怕死后也被人用链子牢牢锁住的人们面前。
长廊光线充足,但就从此刻的画面来看还是暗些比较好,塞利安一脸空白地站在那里,像是个捆着另一些枷锁的幽魂。他不属于此地,却比什么都要黑暗。
他垂眼看着这些几乎没有人形的生物——人体依旧不断地咕哝着那段商品介绍台词,眼瞳被保存地很完美,是极为不协调的纯净——但在这大片血腥与秽物之间只显得诡异且恶心。
无论他们是谁,为人该有的事物已被通通剥夺,只能在这座地狱里接受毫无尽头的痛苦。
接着,塞利安抬起头,回忆起原先绮莉教他如何调动“全方位检查”的权能,朝那颗有些婴儿般蓝色眼眸的受难者轻轻一握。
一大片血和组织液炸开,在这种地方几乎显得平和安详。
有个正准备张口吞掉什么的虫婴立马停下动作,顶着张无辜脸往回爬去,随后埋怨的跟玩偶说:“你怎么又骗虫呢,还好我刚刚没吃,不然爸爸要骂我了。”
塞利安一副没听到它们对话的平静表情,只是依次走到其他人面前,抬起手,结束这场噩梦般的产品推销活动。
远处再次传来哀号,像是有无以计数的人被关在地底,正拼了命地用指尖抓挠着墙面,哭泣声和惨叫无休无止。
做完一切,他又低着头去看那些残破的尸体,脚下也全部都是破碎不堪的血肉和秽物。
许久,许久。
塞利安又最后看了一具曾是某个人的挚爱、子女、或是兄弟之人的尸体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分岔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