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听他喊错了,基本也不会戳破他,就笑着说他乖,长大了。
关捷在熟人面前很活跃,生人多了他有点拘束,心里就巴不得这些人赶紧全部去打牌,不要跟他说话,也不要问他在学校里的成绩。
不一会儿天随人愿,他得了空溜进隔壁,去跟路荣行商量给靳滕拜年的事。
路荣行家他爸是掌勺的大师傅,汪杨在前面待客,院子里用红砖垒了个临时的灶台,路荣行就坐在火口上添柴,头上包着块挡灰的毛巾,像个土老帽。
关捷一看见这造型就笑了,不过没有刻意提它,只是过去问了正事。
路荣行用火钳拨了拨灶腔里的干材,被扬起来的灰飞得眯住了眼睛,说“我问过我妈了,她说只要不是路太远,一般拜年都是早上,我什么时候走都行,看你。”
关捷心想家里还有关敏呢,先打了个包票说行,接着才回家去跟李爱黎打报告。
这事他昨天就说过了,李爱黎巴不得他跟所有老师关系都好,掂着炒锅答应了他“去吧,喂你别空手啊,带东西,也不要给老师添麻烦,听到没”
关捷一个猛虎掉头就要走“知道了。”
关敏在后面稀奇地笑他“哟,什么时候跟老师关系这么好了以前不是都绕道走的吗。”
关捷没理她,边走边想了想,感觉靳滕不太像老师,反正他不怕。
去的路上还是路荣行骑车载着他,家里留一辆车,遇到酱油醋的没有了,大家还可以借着用。
2o多分钟后,两人拐进了靳滕住的那一排,经过的好几家门口都坐着打牌或是闲聊的客人,只有靳滕的家门口,连一辆车影子都没有。
他俩还没有那么感性,会因此觉得靳滕可怜,反而都还松了口气,因为不用面对不认识的人。
路荣行将车停在了老师的小菜地前面,关捷先他一步,拿着车里的两份年货跑进了屋里,还没说话就耸起了鼻子,闻到了一阵比麻辣烫的汤底还浓几倍的香味。
他喊了一声“金”老师,循着香味往厨房里钻。
靳滕正在后面吃饭,听见喊声迎出来,看见他腰两侧夹的东西就笑了,心想这孩子真有心,想完才准备打招呼,大门口居然又冒出来了一个,家里好像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靳老师新年好,”路荣行跨过门槛,正儿八经地给他鞠了一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在他姥爷那边,大家都说“恭喜财”,说完大人就会给红包,但他们不是来要红包的,所以他换了套说辞。
靳滕被这份隆重打得有点措手不及,愣了好几秒才笑起来,在羽绒服上擦了下手,走过去接关捷手里的东西,感动地说“谢谢谢谢,我不知道你们会来,一点准备都没有,完了完了,我的印象分没了。”
关捷没给他,自己将四筒酥饼和两瓶罐头放在了他的桌上,不知道在乐什么,一个劲儿地笑,其实他也该说句祝福的话,但他有点不好意思。
靳滕摸了下他的脸,感觉还挺热乎,就知道他不是骑车的人,接着又过去捏了下路荣行的指头,现也不凉,这才松开道“你们俩家里今天没来客人吗居然还有空来看我,吃饭了没”
关捷被他厨房里的味道香得忘了学生该有的矜持,老实地摇了摇头。
比起过于客套的人,靳滕更喜欢他这种直肠子,当然这种喜欢只针对和他关系好的人群,他见状立刻笑道“虽然我已经开饭了,但还是想问问你们,搓火锅吗两位小朋友”
两人对视一眼,关捷看路荣行没摇头,自己于是就点了头。
靳滕平时一个人吃饭,用的一张木质的小折叠桌,高度只配用小马扎,他去院子里又找来了俩,摆好了给他俩拿碗筷,拿的都是家里吃饭用的瓷碗和竹木筷子,不是宴客用的一次性餐具。
中途顺便还开了瓶果粒多。
关捷坐好后一直在桌上打量,他们家天冷的时候也经常吃火锅,但是汤色不会这么吓人,而且菜也都是一锅烩,不像靳滕这里,锅里只有辣子在滚,菜无论荤素,全都生的码在桌上的盘子里。
恕他是个土仔,还没吃过这样的火锅,他在怀疑自己会不会辣死,或者拉肚子。
路荣行见识比他多点儿,川式火锅他见过,但他咽喉娇贵,不太能吃辣。
靳滕看他俩都有点敬畏的意思,笑得不行“你们俩这是什么表情怕辣吗这个不辣。”
关捷瞅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锅里,被这红淌淌的颜色唬得老师的话都不相信了。
路荣行夹了块拌满辣椒面和芝麻粒的生牛肉,提在手里犹豫着要不去锅里试探一下。
靳滕看他们还不开动,只好手起菜落地往锅里扔了一筷子牛肉和鱼,放弃了口头劝说,准备煮好了直接让他们试吃。
煮肉的功夫里,他给两人倒了饮料,端起杯子说“谢谢你们来看我,我特别高兴,来,干一杯,套话不说了,就全世界美好的祝福都在这一句里吧。”
真要说起套话来,关捷估计还说不出来,轻松开心地跟他“叮”了下杯子。
路荣行也碰过来,喝了一小口,喝完听见关捷在旁边惬意地舒了口气,斜着视线一看,现饮料精果然是一口闷了。
要是靳滕一个人吃火锅,他压根就不需要饭,因为年纪到了胃动力不够,吃的不多消化慢,光吃菜他就够了。
但是多了两个还在长身体的小孩,主食怎么都不能缺,他就起身去用电饭锅热了点剩饭。
这边火锅里开了,关捷尝了一小口牛肉,现还不如街上的麻辣烫辣,立刻撸起袖子新鲜地在锅里煮起了丸子和白菜,一边将路荣行拉下了水。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开始是靳滕问他们寒假在干什么,接着从书说到漫画,有缘的是靳老师不仅看过幽游,还记得藏马那个蔷薇的招式,关捷就像找到了知己,不停地问老师你记得这个那个吗,靳滕有的记得,有的不记得。
有关漫画的话题扯了多久没人统计,后来莫名其妙地又从鲁冰逊跳到了关捷在杀猪现场的所见所闻。
大清早张一叶按捺不住内心的我草,专门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他爸,昨天放春晚的时候跟他说,李云那个案子怎么怎么样。
路荣行根据张一叶透露的内幕,结合夏天李云在桥栏杆上嘶喊的话,咽下嗓子眼里涌上来的嗝,问道“老师,万一李云真的是冤枉的,那他被关了这么久,不是很可怜吗”
靳滕放下手里咬了一半的黄瓜条,摇了下头对他笑道“说实话,你用这个问题去问不同的人,会得到不同的答案。比如你问小捷,他肯定会说,对啊他好可怜。”
关捷忽然被点名,看了老师一眼,觉得他说的没错,就对路荣行点了点头。
靳滕继续说“你问李云班上被他欺负过的同学,他们可能会说,虽然杀人的不是他,但跟他脱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