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了先生。那日在御书房,先生说我沿着心里的路走下去,宏图霸业终能所成。”沈宁昭眼中有撕裂的痛楚:“可我心中的路从来都不是宏图霸业啊。”
林栖走了,浩浩荡荡地队伍,马蹄声渐行渐远,送别的人一直跟到城门口,才不得不停下。林栖出了城门,叫停了马车,掀开帘子再回头看一眼,心中的百感交集化作浅浅的一声叹息。
“启程吧。”林栖在开口时神色已恢复如常,目光坚定。他没有时间伤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入夜,韩豫章的书房烛火燃动。偌大的书房只有他一人,韩豫章坐在书案前凝眸沉思,桌上的茶早已凉透了。
“你说,林栖此举究竟是何意?”韩豫章突然出声,像是自言自语。
梨花木镂空山水屏风后人影闪动,不一会儿走出一人,并未招呼,直接坐在了官帽椅上,想必是常客。
“无论是何意,斩草须除根,大人。”秦楼开口道。
韩豫章抬眼看他:“林栖与秦府素来并无恩怨,秦大人倒是下得去狠心。”
“林栖两次请辞,两次复起。若是他再杀一个回马枪,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秦楼的声音浑厚,眼神锐利:“道不同,便是恩怨。”
韩豫章闻言冷笑:“林栖一死,小皇帝身边便只剩一个顾池宴。顾家虽有兵权,邑都却还是鞭长莫及。”
“大人莫要轻敌,林栖走之前力荐顾池宴为内阁辅,主持内阁大政,顾池宴今年不过二十二岁,林栖临危托孤选了他,他必是有过人之处。”
韩豫章咬了咬后槽牙,压下心中的怒气,他位居次辅多年,终于熬走了林栖,本以为辅之位已是囊中之物,却不想林栖临走还摆了他一道:“他便是诸葛转世,怕也是孤掌难鸣。不急,我们慢慢来,我有的是时间和耐心,不过…”韩豫章顿了顿,看向秦楼:“令公子与顾池宴走得着实近了些啊。”
秦楼闻言深深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小孩子嘛,有些任性是正常的,却断断没有儿子越到老子前头去的道理,”韩豫章声音转冷:“秦大人你说呢?”
“大人放心,此事秦某心中有数,必不会叫那逆子坏了你我二人的大计。”秦楼道。
“大人有数便好,皇帝虽小,却也不是傻子,想叫他乖乖听话,定要一根一根除去利爪,顾池宴这根钉子,老夫迟早要拔。”韩豫章道。
“今夜,便从林栖开始。”秦楼带着笑意看过去,眼里却透了杀意。
夏日炎炎,绿树成荫。那上了年头的树木,用力地伸展枝丫,长成一树枝繁叶茂。在夜色敛去白日的青涩,显得肆意又鬼魅。院中一阵冷风掠过,树影婆娑,惊醒了沉睡的飞鸟,扑腾两下翅膀,往远处飞走了。
沈宁昭亦坐在书案前,盯着那琉璃宫灯,似在沉思。
“主子。”行安走进来,行礼道。
“如何?”沈宁昭问。
“不出陛下所料,韩豫章不肯善罢甘休,派了杀手,已在暗中埋伏了。”
“不只是韩豫章吧?”沈宁昭眼波微转。
行安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按计划行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