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古柯语气严肃,斩钉截铁问道:“我是不是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最久?”
楚长明迟疑了一会儿:“……是?”
沈古柯续道:“那么我身体好不好,谁第一个知道?谁最了解?”
楚长明:“……我?”
沈古柯立刻正色道:“你还说和你没关系?”
楚长明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楚长明:“我要做什么?”
沈古柯道:“我带你到老道士面前,你跟他说我一夜七次,绝对没有断子绝孙的风险。“
沈古柯越想越得意,”再挫一挫他的威风,揭露他是个骗子的秘密,趁机讹他一笔。这样一来,既保住了我的声誉,又得了盘缠,岂不一举两得?“
楚长明觉得逻辑上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事不宜迟,沈古柯立刻拉了楚长明往外走,横冲直撞的,有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一样。
小厮看到了,被吓了一跳,连忙往家主那边去禀报。
道路上好好待着的人们,见沈古柯这副架势,纷纷退到一旁,开阔到那个摆摊的白胡子老道士那里。老道士尚在和颜悦色地给眼前的几位顾客算命,正收了几两银子,满脸喜色,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也不知道即将大祸临头。
沈古柯看见老道士就来气,一掌拍在他桌上,那本就单薄的桌子差点被他拍散架。老道士被吓得跳起来,后退了一步,看清了来人,冷哼道:“我当是谁!”
沈古柯:“是你爷爷!!”
老道士怒了,但摄于两人年龄体型差距太大,也不好作,但他又咽不下这口气,寒着声音道:“我从不做骗人的买卖,一手拿钱,一手算命,已经成了我的天职。你口口声声说不信,你不信就罢了。”他对自己原先的顾客和颜悦色地说了声抱歉。这一举动搞得沈古柯很没有理,他吃了个闷亏,即使是他无理在先,但他什么时候被人这样下过面子?
沈古柯在魔渊大6也是嚣张惯了的,只要不惹到魔尊头上,谁敢管他?他眉眼间当即生出一股戾气,欲待作,被楚长明拉住了手,后者冲他摇了摇头。
沈古柯即使再不解,再不愿意,看着楚长明,那股闷气也下去了大半。
老道士接着先前的话来说,“你不信也就罢了。你这样和土匪一样是何意?那断子绝孙的命头,是我算出来的,我好好的骗你,平白无故地遭顿打骂作甚?既是我算出来的,怕也是你选的!你不怪你自己,反而来怪我?!”
沈古柯见老道士不但不知好歹,而且又逞威风,搞得周旁的人都拿眼神斜他。这样一来,即使楚长明阻止过一回,沈古柯也无法平息怒火了,他手上青筋暴出,又再向前逼近,浑身披露着择人而食的杀意。
人群里有一个人大概是知道事情原委,见此刻剑拔弩张,不好收场,忍不住大声道:“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沈公子,你先别激动,这位啊,是云家家主的有一个座上宾,号称天机老人的,他算命是可准了!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不劝还好,这一劝,老道士更是趾高气昂了起来,抚了抚长到胸前的一大把白胡须,颇有几分倚老卖老、仗着自己是个长辈的意味。沈古柯平生最烦这种人,又一听那人说的“他算命可准了”,当即火冒三丈,他咬牙切齿,冷下了脸,众人只想是终于好歹是劝住了,纷纷松了口气,只有楚长明将那只拉着的手抓握得更紧。
沈古柯瞪着眼睛对着楚长明怒目而视。
楚长明察觉到他的视线,眯了眯眼睛。
沈古柯霎时就焉了。
沈古柯一股怒气没地泄,面对老道士那股凶悍劲,在楚长明这里,因为知根究底,倒成了纸糊的老虎一样色厉内荏。
沈古柯泄气道:“行行行,你来。只是你不能让我丢面子啊。千万不要啊。以后我可怎么混啊。”
楚长明回了他一个眼神以示安慰,想起“天机老人”这个名号,思索着想必是和圣子一类的人。这种窥测天机的人,有像圣子那样神神秘秘,一言不的,也有像现在这位一样,出来买弄的。但都值得注意,既然天机老人算命很准,在民中拥有一定的威望,就得小心应付。也怪不得沈古柯脾气忽然大起来,按照老道士的名望,他要是把有关沈古柯的卦说出去一听,到时候不管原本是真是假,三人成虎,最后都得成真,百口莫辩。
楚长明在一瞬间想了很多,越过沈古柯,朝天机老人微微一鞠躬,温言道:“不好意思。他刚才鲁莽了。但是说真的,您是算错了。”楚长明在心里打好腹稿,想了想沈古柯交代他的话,终于现了哪里不对劲,“我和他经常呆着一起,也一起去寻花问柳,朝秦暮楚,嫖风戏月自然不在话下。我的这位朋友,哪里是什么会断子绝孙之人呐?”
楚长明和气着,仿佛在说一件真事,目露笑意,当真友善又亲近,口吻慢悠悠的,不紧不慢,时常又脸上又兼带一点遐思,似乎是在遥想过去的记忆,语气里掺杂了开玩笑的口吻,越真假难辨,再看他一脸自然,话语里从不遮遮掩掩,颇有君子风范,当下众人又多信了七八分。
“您还真别说。上次去那个什么红彤彤的勾栏院,那里的姑娘可真美,我们去宿了一夜,夜半时经过他的房间,我又听他再叫了一个女人过去。那时心里还称奇呢。你说,老先生,怎么会如你所说,这人是会断子绝孙的?”
沈古柯是听得目瞪口呆,心中不禁大声激动地反驳着——放屁!你就没出去过云家!老子就喜欢喝酒,哪里逛过什么窑子?!——可是,楚长明是编得真好,加上他这人平时就是冷脸,显得一本正经,现在骗起人来,也分外能唬人。
天机老人一捻胡须,此刻眯着眼睛瞧楚长明,嘴上显露出带着讥讽的冰冷笑意,摇了摇头,“我怎知真假,不过是你说了一通话罢了。”
楚长明紧接着道:“您老算命,卦象如何,也是全凭你一句话的功夫。”
老道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慢慢地看了看周围的一圈人,语含警告,“我在此奉劝你一句,坏人生意,如同坏人姻缘、害人性命,看你年纪比我小了一大轮,怎知心肠如此歹毒?况且,我行得正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卦象如何,我便说如何。“
楚长明道:”卦象如何,您心里便如何。——这才是正解。嘴上说出来的,须知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您以为您是在说真话而得了免死金牌吗?即使您说的全是真话,做人实诚,心肠好,可像您这样的正人君子,总是过刚易折,总见得少,不见得多。你道是何意?今日我见您甚为觉得和蔼可亲,才就此规劝。“
楚长明语气依旧温和,这时压低声音道:”您应该刚摆摊不久吧?
天机老人颇有几分自豪:“不错。我有这份本事,早年总是藏着掖着,晚年想来,还是造福群众的好。”
楚长明见状便把声音压得更低,目光在他桌子上极快一溜,看到了满满一钱袋的银子,这可不是普通人能付得起的价钱,道:”那更要规劝了。——如果今日没有我在场,依照先生那番对我朋友说的话,您且看我朋友那个暴躁的性子,您,觉得,您会有什么下场?——老先生,水至清则无鱼啊,这个道理还要我教您吗?我实在不想看到老先生您以后再因为这场事情而陷入这种境地。“
这一番话,又是暗夸又是明捧。
老道士笑呵呵的,目含赞许地看了楚长明一眼,慢悠悠摸着胡须,做足了仙风道骨的派头,傲然道:“那是。这世上,像我一样爱说实话的人可不多了。如今见小兄弟上道,此事就此作罢。我今后也不会和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事,也请你把你朋友劝住了,要是下一次,碰到这档子事,我自是高风亮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不出碰瓷的事情,可别人就不一定了。你说,要是你朋友真揍了我,我只不过受些皮肉之苦,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猜你朋友会如何?”
说着,拿眼睛不屑又轻蔑地看了楚长明一眼。
楚长明很上道,当即肃容道:“谢老先生手下留情。”
这件事情到这里,才算圆满收官。
站在楼下往下探,一直旁观了整件事情经过的两个人,一个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另一个却是露出微笑。
圣子忽然道:“喜欢这样一个人,会被他算计得死死的,当真是孽缘。”
云梦泽以为他在说自己,看着楚长明离开的背影,目含笑意,高兴又自豪,当即反驳道:”孽什么缘?“
云梦泽一直都舍不得收回目光,背对着圣子,笑着说:”让他去算计。只因我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