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已白别过脸,不愿多和楚长明多说什么似的,仍旧站在窗外不动。
楚长明不甚在意地用手指擦了擦脖子,在指尖上看到一丝血迹,那点伤口真的只能称为那点伤口,他心里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要是别人知道奉已白的剑是这么伤人的,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特别是那些死在奉已白剑下的亡灵。
楚长明正尝试着开口询问他关于如愿海的事情,却忽然感受到一股极其冰冷的寒意,宛如冬天在那一瞬间突然降临,冰雪纷至,可是空气里并没有寒冰和雪花,环境也没有改变,仍旧和刚才一样。
可那股寒气不是幻觉,它来得悄无声息,又让人无法忽略。
楚长明猛地抬起了眼睛,奉已白朝后面的岛中海望去。那里是有鱼,是会有水声,可是绝对不出这么响的水声!
楚长明感觉这股寒意极其熟悉,他猛然想起那个摆弄着一具人骨,坐在他身旁的那个死气沉沉的鲛人——对方身上也是这样的寒冰气息。
奉已白长剑抽出,神色立刻绷紧起来,气氛一下子就变了,他又惊讶又疑惑:我不是已经布下了屏蔽声音的术吗?
他出去岛上勘察之后,不久前楚长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不言语成了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他查探几番岛上的风貌根本用不着那么长的时间,但他还是在外面一直呆到晚上,就是为了去找那个鲛人,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心里始终记得残留在楚长明身上的那股妖味,经过翻来覆去的几次查找,也幸得对方是领,在岛上的中心地带无疑就是对方的住所。
奉已白越靠近中心,越现那股越来越浓的妖味就是楚长明身上的那股!
而今,那股古怪诡异的寒气肆溢的妖味再次袭了过来。
就在那岛中海里面潜伏着。
奉已白尚来不及想明白为什么对方找到了这里来,他的气息明明在勘察的路途上没有泄露一丝半点,对方绝对不可能有可乘之机借着他修士的气息跟过来!
奉已白连忙站在了楚长明的身前,努力长话短说:“如愿海的情况和我们料想的差不了多少,大致也就那样了。——楚长明,这个不打紧,现在要紧的是,你赶紧走。不要反驳我,没有时间了。我只说三个理由。”
他的目光冷峻,吐字清晰,语极快,仍旧保持着稳定,在这种敌我双方不明的情况下,他显得经验十足,沉着踏实,此刻站在楚长明身前的身影坚不可摧,完全看不出刚才和楚长明对峙时的气急败坏。
楚长明也严肃起来,正准备听他说什么理由,就见眼前这人顿了顿,嗓音一变,忽地咬牙切齿地说:”楚长明,你是不是喜欢这个鲛人?“他的语气森冷,扬起了手中的剑,脸上现出戾气。
楚长明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大概也猜得出来,本想逗他一下说“我就是喜欢,怎么啦?”但现下这种情况,又见奉已白当真的样子,便收起了这份心思,真诚道:“我不喜欢他。”
奉已白这才语气缓了缓,身上的杀气也消了些,他浑不在意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反而从声音都能听出他傲慢的喜悦来,“算你眼光还有的救。”他语气一变,无缝连接着之间严肃的口吻,继续说:“第一,这个鲛人身上缠绕着三股气,妖、人、鬼,这个妖物明明是半妖却具备完整的妖身,尚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用妖身吞噬了自己本初的半具人身——这个且不提,除此之外,他还修了鬼道。在这三股气的掩盖之下,我看不清楚他的道行。”
怪不得身上总是死气沉沉的。楚长明想。
“第二,他既然是如愿海的领,此刻打斗起来,必然会惊动其他妖怪。”
楚长明计算着此刻老船夫的船航行的距离,他是会瞬身阵法,但距离不能太远,平常只能载他一人,是以他和奉已白是坐船来的。而如今加上一个容城,就已经是极限。
听奉已白的意思,他是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楚长明将灵力聚集在手指上,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地手在空中画起来。
奉已白朝背后看了一眼,“……”没有一点惊讶是不可能的。
他知道楚长明会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很多,没想到也很是精通,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自豪感——咳了几声,奉已白连忙把这种情绪压了下去,把注意力转向鲛人这边。
很奇怪,对方没有动,只是在一旁蛰伏着。
奉已白耳听八方,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响,他听到楚长明画完符咒后没有迟疑地走向床边的脚步声,听到他喊醒了容城,然后,就没有了声响。
奉已白头也没回,忽然喊了一句:“楚长明。”
——你不担心我吗?我可是也看不清他的道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