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尖细,一听便知是宫人。云崇青轻拉开门。那位一身黑衣隐在夜色里,没有蒙面,脸方无须。五官里一双薄唇最是出色,旁的都平凡。
“您亲自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黑衣人浅浅一笑,从襟口掏出一本密封的折子,双手奉上“皇上对云大人在响州府行事极为赞赏。云大人为民之心,也让在下十分佩服。”他七岁时,父母兄弟死于洪涝,一家只他活了下来。
那年故土受灾严重,全是因官不作为。虽然灾后官被罢,可于他已毫无意义了。
见折子,云崇青忙穿好袍子,行大礼,接收。站起身,小心拆除密封,翻开看皇上批复。卿之行,朕之思想。只七字,没旁的了。
失落吗没有。原他也是想循序渐进,拱手向候在一旁的那位“有劳您了。”
“云大人无需客气,咱们都是给皇上办差。”黑衣人思及近日常陪在乾雍殿的八皇子,眼睫轻落“您还不知道吧,皇上又喜得贵子了。”
芍嫔生了云崇青算计了下日子,是差不多在这个时候“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春秋鼎盛,大雍厚福。”
芍嫔早产近一月,能母子平安,全在贵妃娘娘庇佑。就是亏了皇后,因思念死了的皇长子,日日以泪洗面。黑衣人嘴角微不可查地勾动了下“云大人贺喜,咱家会转达皇上。您和夫人在此,也要多多保重。”
云崇青颔“多谢公公关心。”心中一动,已有打算。“公公这趟来得有些凑巧。前几日内子现一物存异,正想送往京城和盛钱行,让钱行的匠人帮着查一查。”
“云大人若放心,咱家可以顺道捎带回京。”黑衣人面上无异,但眼里多了光亮。和盛钱行最精什么当属黄白两物。皇上让云崇青赴南川查的是何银。
“您稍等。”云崇青回屋放下折子,取了装有那枚金锁的小盒。
黑衣人接手,没再多留,退后两步转身离开。只眨眼的工夫,已不见踪影。屋里,温愈舒早醒了,翻滚到床边爬坐起,在夫君回来后点灯。
“把你吵醒了。”云崇青一手解扣子一手轻抚妻子红润的颊,眼里尽是柔情。
温愈舒歪身靠着他,伸手拿了折子来看。
脱了袍子,云崇青上床,躺到里面。温愈舒合上折子,熄了灯拱到他怀里,打着哈切嘟囔道“金锁带去京里了”
轻嗯一声,云崇青侧唇贴上她的额,低语“我求得多。”
所以要让皇上疑深疑。温愈舒总是不自禁地为他心动,更加贴紧“那能告诉我你在求什么吗”
“能啊。”云崇青嘴下移,凑到她耳边,小小声一字一顿地说“便宜行事。”
闻言,温愈舒笑开,黑暗都压不下她眸里的神光,转头印上他的唇“你会如愿的。”音未落就翻身而上,她要生一个和夫君一样聪慧的娃娃。
等到皇上的批复,次日云崇青走得轻松。沿着官道快马加鞭,绕路育田县,再穿小道,快子夜时才抵达红杉县。一行人摸到县衙,天都蒙蒙亮了。
用了一碗清汤面,云崇青随蒋方和之后去往井边,提水草草冲洗了下,便回客院歇息了。这一天,真够累
只晃眼的功夫,屋外就传来嘈杂。
“俺说田界在哪就在哪,找县老爷评理也一样。”
“谢小梅,你不就仗着你男人死在红杉林,才敢这么横吗之前几回,县老爷寻俺劝和,俺
鼻子一捏不跟你计较。你一次两次的还蹬鼻子上脸了。今天说什么俺也不再让你。”
“就你让俺呸,俺男人是为了给你们修路死的,你们欠俺的八辈子都还不清。”
尖刻的声音刺得云崇青眉头紧蹙,眼睫颤动着上掀,几缕血丝搅了眸子里的清澈。争吵还在继续,一拗坐起,伸手向床架,拿了缎带绑。收拾了番,推门出去。也巧,孙思秀到了。
跟在后的孙达,抱歉地向云大人拱了拱礼。
云崇青走近,眼看向县衙门口,问“怎么回事”
孙达苦笑,无奈道“常事了。气硬的妇人,叫谢小梅,建和十六年成的亲,十七年死了丈夫。娘家看她尚未生养,便上门去接打算将她再嫁。婆家不允,强留谢小梅守寡三年。
那三年里,谢小梅从唯唯诺诺到蛮不讲理。建和二十年离开婆家时,其更是霸占了县衙给的所有补偿,一文没留给年迈的姑舅。去年春再嫁,脾性不改,还愈恶劣,欺邻抢田,就没有她不敢的。
大人每每要惩治,她都撒泼打滚哭死了的前夫王申,嚎自己命苦。”都再嫁了,还一次次抓着王申的死捞好处,她将现在的丈夫置于何地
她丈夫也是浑,竟一点不拦着。
云崇青眯目,一个谢小梅就叫孙思秀为难至斯,那再加上其余二十三家呢转身回屋,拿了马鞭,移步往门口。
一脚跨出屋的蒋方和,见此忙跟上去,用力夹了夹还有些迷糊的眼睛。
县衙门口,孙思秀沉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