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元崧却郑重其事的望着他,道:
“若是公子你再见到他,请告诉他,吾当日与他所言,定不负信任,辅助太子,是为吾心思量过的最明智的选择,太子仁义,当为明日主君,吾定不负所望。望他勿忧,日后保重自己,河水冰冷,定然落伤,需待自己精心,日后可见吾,或行离川或书信亦可,契友之结,终身不落。”
邱频听得认真,却也是稀里糊涂的,虽一字不落的记下了,却不知这话到底是要说给谁的。元崧与谁承诺过要辅助太子?是何人还对太子有多助之力?什么叫河水冰冷恐落伤?又是什么结为契友?
他不知答案,可心底似乎有一个知道答案似的错觉,元崧所言让他有股难以言说的慌乱。
“元大人所言是何人?频,不解。”
“邱公子,来信之人是为戎持,想必你也知道。”元崧只当做邱频是听糊涂了,耐心解释。
“戎持?”邱频听说过这个名字,却记不起来。只是模糊的记忆里曾听说过被人提及到这个名字,这一下子还真想不出来戎持是哪位。
“戎持为何人?”
“邱公子不知?噢,也是,此字取的时候是在月前的庆河。戎持便是长柳的字,长柳便是谢长柳,东宫伴读的那位,简单来说,还是你的同僚。”元崧细心解答。原是他想岔了,这字是太子在庆河时为长柳提的,那时,邱频是不在此间的,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可他解释的清晰,却叫邱频如遭雷击。
轰隆一声,恍若有什么东西在邱频的头顶炸开。
他痴痴的木着整张脸,一时间失了语。内心却是犹如翻江倒海般的汹涌,所有的迷雾都散去,露出了本来的荒芜之地,渴求着抚平一切创伤。
他找了那么久的人,却是在冥冥之中与自己有了联系,他带着谢长柳的信走了万千里路,送到了他人手上,这到底,是怎样的天假其便啊。
“元大人……”可否,可否容我观一眼他的字,这是我唯一能触及到他的途经。可真正的想法却始终没有说得出来,毕竟,读他人之信,有失体统。所幸,残存的理智还是有的。
元崧见他如此隐忍之色,不禁担心起来。
“邱公子?”
“无事,元大人,劳你挂念。”邱频摇头示意自己安好,提起精神来,面上又浮出了浅浅的温和。
“若是今后,他再联系你,可否、可否务必告知在下一声,我不求其他,他安好便足矣。”
见邱频如此恳切,元崧不忍拒绝,当下就应承下来。
“好。”
马车继续驶出,元崧抓着信纸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
回程途中,邱频过于安静,他宛若一座石像,再无生动。
阿眠一路上都怯生生的,不晓得,邱频这又是怎么了,不过是与那元大人说了会话就这样了。
近些日子来,邱频总是如此,倒叫他也生了小心翼翼起来。
邱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似乎,能看见,谢长柳如今安安好好的在某处活着。
只是,为何他不愿回来,为何要销声匿迹,他知不知道,汴京里,有很多人都挂念着他。
华章说他死了,他就不该信的,华章的话,不值得信任。
他是不是对他们失望至极了所以不愿再出现?也是啊,太子已然忘却了他,他怕是,不想露面了。
他是怎么险境求生的?太子尚且重伤昏迷多日还伤及颅内,那他呢?可有受什么伤?如今所在之地是否周全?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想要看看他是否是安然无恙。
长柳啊,君忧之心势江水,不见上一眼,当真是难以安枕。
“阿眠,我与他……总在阴差阳错之间,若是算起来,我们都是该见过了……”
他此生,总是逢生憾事,人生已逾二十载,却并无甚欢喜,疮痍横生,心生老态。
“哥哥?”阿眠担忧的望着他,他并不能理解,邱频对这个故人抱着的想法。自从知道这个叫谢长柳的人后,他肉眼可见的陷入了一种此起彼伏的状态里,再无当初波澜不惊的行色。
邱频侧身撩开车上挂着的帘子,放眼出去,路边夏色已经开始寂寥,秋月会至,大雁将飞,故人何时回?
他喃喃低语:“我们回家吧。”
他也会回去的,终有一日,会再见的。
“如何?”谷主为谢长柳再次施针,按照疗程算起来,这几日谢长柳就该会慢慢好转的。
谢长柳依言,缓缓睁眼,本该漆黑一片的眼前此刻有了一点颜色,不再漆黑得一成不变。只是眼睛里尚模糊不清,依旧黑色占据整个画面,还无法分辨人物。
他知道,这已经初见成效。
“已经有改善了,多谢谷主。”本来是不对眼疾抱有期望的,可谷主为他医治眼睛,废寝忘食,他衷心感激。
谷主慢慢拾起银针,“不必谢我,真正好转还需要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