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時間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痛苦越多,人需要的勇氣就越大。他經歷了太多回生死,甚至需要親手「殺死」春歸,疲憊攀上他行走的步伐,他堅持的救贖,無數個世界牽連起的救贖殘骸,是否會迎來有價值的結局。
這是最後一次了。
沈雪遲雙手穿過青年的腋下,托起他的臀部把人抱起來固定在自己的懷中,如蝴蝶的翅膀嵌入鐵釘,它的一切被困在展示框架里,它不再飛起,可它長存。
春歸想要掙扎,手腳並用著打他,男人一一承受了,且沒有任何怨言。
那把刺刀擁有一個荒誕的名字,喚為十歲。那是春歸恐懼的化身,痛苦的源頭,它帶來的傷害是無法阻止的。
沈雪遲突然記起,在上上一世,不,或許是更加遙遠的以前,o39號用這把刀屠殺了所有人。
「沈雪遲。」春歸被他捂住嘴,聲音聽不清晰,青年猩紅著眼睛撕咬他的掌心,這副神情很難與嘴中吐露的愛意匹配上。
男人呼吸一窒,手中的力使得更大,直到青年再一次強迫性陷入睡眠,他才抹去春歸眼尾生理性刺激出來的一滴眼淚。
他輕聲道:「春歸,『勇敢』可以戰勝所有,可『勇敢』是需要痛苦作為養料的,即便是犧牲我,我也希望你做一個不勇敢的小孩,沉睡在我為你編織的長夢。」
沈雪遲的口袋裡再一次出現「o528」的現實代碼,他沒有任何猶豫地撕碎,過一會,白色的細屑自行從床上消失。
天地之間,只有雪在無聲地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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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沈雪遲相愛五年,一覺醒來,他遺忘了關於我的所有記憶。
醫生說他早就不想活了,只是因為有我,他才產生了對未來一起生活的嚮往,始終強撐著一口氣。
他一直都想成為我心中最完美的模樣,可常年以來累積的痛苦已經讓他撐不下去了。希望和絕望同時撕碎他,他終於對我產生了抗拒和逃避,選擇遺忘我們之間的所有記憶。
沒有了記憶,他坦然地從樓頂跳下去,或許是對「光」的渴望,他選擇在清晨,日出的剎那,擁抱太陽。
滋滋滋……
「沈雪遲,你為什麼開始用左手夾菜了?」高腳凳上,青年赤著兩條腿,身上隨意搭了件比自己大上數倍的白襯衫。
他似乎對一切都提不起興,懨懨地用銀叉攪拌著番茄意面,食物的香氣噴灑在他的鼻腔,他卻蹙眉捂住嘴,感到一陣反胃。
男人注意到他的排斥,正想抬手讓人撤走意面,卻想起來他已經安排所有傭人離開了。
春歸不喜人多,更不喜歡除他以外的人,所以這些時日,都是他親自研究菜食,親手下廚。
儘管青年沒有胃口,但知道是他做的,都會強撐著吃兩口,可是最近,青年的病症越來越嚴重了。
沈雪遲換了一盤剝好的白蝦端上來,耐心解答對方剛才提出的疑問:「你的左手一空閒下來就喜歡摳大拇指,如果一直和我十指相扣的話,或許會好一點。」
他回答的誠懇,又過於幼稚。
春歸想,難道真的會有人自願違背天性的愉悅,忤逆人性的本能,只為了和他的愛人吃飯時手牽手?
太假了,童話故事書里都不會涉及到的情節。
可沈雪遲給出的答案卻是,會的。
滋滋滋……
「沈雪遲,你幫我打一對耳洞吧,我想帶上你送我的耳釘。」草坪上,春歸四仰八叉地躺在男人的腿上,眯眼盯著太陽,直至眼睛發黑頭腦發昏都不肯閉上,沈雪遲適時伸過手,擋住他的自虐行為。
少女們拿著音響經過,它在放一很好聽的歌,可春歸記不住旋律,也記不住歌詞,只好耳朵送別旋律的離去。
「我可以讓設計師改成耳夾。」沈雪遲蹙眉,不是很認同他的做法。
春歸搖了好幾下腦袋,幅度很大,身體都跟著左右晃,「不,不一樣,我要疼痛——」
「疼痛有什麼好的?」沈雪遲低頭和他咬耳朵,故意多使幾分力氣捏他的臉頰,曖昧道:「在床上我都不捨得讓你痛。」
春歸聽後或許是想笑,但他已經不記得嘴角上揚的感覺了,畢竟他連哭都忘了。延刪汀
他伸出兩根食指,牽扯著自己的嘴角上揚:「哈,哈,哈,但我喜歡你給我帶來的痛,你給的愛太好啦,好到像假的。」
不知道哪句話刺激到沈雪遲,他的呼吸一窒,隨即很深、很深地吸了口氣,偏過頭時他的眼眶泛紅。
如果他足夠狠心,大可帶春歸出國打一針,讓青年遺忘掉曾經的所有,可這種藥劑對人體的副作用也極大,患者會真真正正地變成一個只會快樂的半痴兒。
這明明是沈雪遲最希望春歸活成的狀態,可為何選擇擺到眼前,他卻不敢了呢?
「春歸……我一定會讓你無憂無慮的,快樂地活下去。」
滋滋滋……
春歸不相信這個世界的所有,沈雪遲卻是這個世界的例外。
他討厭陽光,發病後只喜歡蜷縮在自己的小被窩裡,可即便沈雪遲拉開窗簾,他也只會輕顫一下,慢慢地從被窩裡爬出來鑽進男人的懷裡躲著。
「沈雪遲,我怎麼這麼可憐呀。」
沈雪遲無聲嘆了口氣,輕拍著他的背順著他的話講:「是啊,被你拋下的我真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