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当的送走医者,陈恒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快步来到产房内。先在屏风外,用暖炉去一去身上的寒气,这才小步走至床前。
经过短暂的休息,黛玉的精神头才刚刚缓过来,眼下正躺在床上,枕边就放着一个襁褓中的男婴。
见着爱妻的憔悴模样,陈恒当下就流出眼泪,心痛的坐到床边,握住黛玉伸出的手,不住道:“辛苦你了,玉儿,真是辛苦你了。”
黛玉尚是虚弱,可偏偏一双眼睛都落在孩子身上。见相公进来后,都没顾上看宝宝,忍不住道:“相公别就知道盯着我看,快看看,这是我们的孩子。”
陈恒低下头去,水纹色的襁褓里,一个皱巴巴的男婴,正在其中酣睡。
见到儿子这副模样,他这当爹的,心中亦是来气,放声道:“就是他把你折腾这么辛苦,等他长大些,我再跟他算这笔帐。”
黛玉听的想笑,忙道:“你要是收拾他,我就收拾你。”
陈恒有意逗乐自家夫人,亦是作声回道:“夫人必然舍不得。”
随即,便在黛玉期盼的目光中,陈恒伸手将孩子轻轻抱起。
说来也怪,这孩子明明哭累了,正自顾自睡得香甜。可陈恒往孩子脸上一看,又觉得那张泥猴子一样的小脸,好像在对自己笑。
一股别样的血脉连接,就在掌尖的触碰下生,无形中拉近着彼此的关系。
陈恒初为人父,还不知道小孩子的生长情况,忙担心道:“怎么他的脸还是这般红,为何不消下去?”
“娘说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
自家的孩子,无论怎么样,都是极好的。
看出陈恒还有几分不信,黛玉直接放声取笑道:“娘说相公刚出生时也是这般模样。”
这下,不由得陈恒不信了。他放眼在孩子身上猛瞧,甚是惋惜道:“怪我,怪我。怎么孩子就没像你一样白白净净。”
这对小夫妻还在拿儿子寻开心,正赶上顾氏替儿媳端来洗漱的东西。
这老妇人一听儿子对孙子的奚落,忙道:“胡说什么,我孙子可比你那会儿白着呢。”
想到此话有些厚此薄彼,顾氏又好笑的解释道:“恒儿小时候也不黑,就是这些年东奔西跑晒黑的。”
顾氏担心儿媳的精气神还未足,先上来抱过大孙子,免得吵到黛玉休息。
本是要等紫鹃过来替娘子擦拭身体,正巧陈恒觉得一身力气无处施展,忙自己做主接下此事。
难得温情时刻,黛玉红着脸享受起相公的服侍,又躲在被窝里乖巧道:“相公,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
“翻身。”陈恒轻拍着妻子的背,亦是回道,“依我看,就叫陈晟吧。”
大年初六,一年之始,正是万物兴盛的时候。
晟字,寓意兴盛也。
陈恒又把自己对孩子的期望道出,只盼着他平平安安长大。
“那小名就叫平安了?”
背对着自家夫君,感受着陈恒温暖的手,划过自己的后背。黛玉像是个孩童般笑出声。
“那可不成。”专心致志干活的陈恒,突然挑了挑眉。
他可不想看到一个叫‘陈平安’的孩子,整日开口喊自己一声爹,那场面实在太过喜庆。
“他是大年初六生的,小名要不就叫小六吧。”陈恒颇为坏心思道。
哪有这样当爹的。回过神的黛玉,没好气的看向陈恒,“哪有这样的叫法。让外人听到,还以为他上头有五个兄弟呢。”
“哈哈哈哈。”陈恒失笑道,“不急不急,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想。”
等到擦洗完毕,又替黛玉重新盖好被子。忙出一头汗的陈恒,坐在床边继续陪着夫人闲聊。
瞧见心上人擦着额头的汗,黛玉突然神秘兮兮道:“相公,我之前疼晕过去时,迷迷糊糊间,还做了个梦。”
“是什么梦?”陈恒心情颇好的追问着。
黛玉正严严实实的裹在被窝里,只露个脑袋在外头。
如此乖巧的模样,实在叫人看的喜欢。可她嘴边说的话,却叫陈恒听的心惊不已。
“我梦到自己一个人住在外祖母家,没有爹没有娘,也没有你、没有晟儿。就只有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哭。
外祖母过来问我:玉儿,你哭什么。我说我想家了。迷迷糊糊间,还听到有人喊我:姑苏故人可在。”
此话听的陈恒着实心疼,忙安慰道:“难怪世人都说:梦是相反的。那你后来是怎么醒的?”
“我在梦里正慌得不行。恰好你在外头不住喊我。我隐约听出是你的声音,就朝着你的方向不停跑。一直跑,一直跑。我就看到你抱着孩子在冲我笑。”
黛玉亦如小时候恶作剧后,露出的窃笑般,下意识往被窝里缩了缩脖子,红着脸继续道,“我上来抱着你们,自己就醒了。”
“你瞧,关键时刻还得看为夫的本事。”陈恒开始自卖自夸,得意洋洋道,“娘还不准我陪在你身边,说不好有我在,你还能多些力气,生这个大胖小子。”
“就知道胡说。”黛玉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又自己笑出声。
半响后,才借着婆婆不在的功夫,略带愁容道,“生孩子这么辛苦,往后我可不愿再生了。”
“好好好,不生了,不生了。咱们俩啊,有晟儿一个足以。”陈恒岂有不答应之理,忙点头同意道,“福不可享全,咱们一家知足常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