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咱们在陌上城听到的那场大败,原来早就在两个月前就结束了,他们说叫什么烈日行动,什么金柳会战的,一下子损失了十万大军。这件事儿看来捂得很严实,也没怎么放战报什么的,害怕引起各国民众恐慌,难怪陌上城的那些人至今还稀里糊涂的。我听说······”
这些事儿,晨曦叶在医师公会总部那边都知道了,她一边装着听得认真的样子,一边悄悄的扫视了一下房间的地板。
在那边,在床角处,一个盒子扔在那里,正是昨晚上自己打开的那个盒子。
这么说来——晨曦叶装着不经意的样子,轻轻的触了触胸口,果然,一个硬硬的吊坠,就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自己是在睡前戴上了它。
晨曦叶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是如此。
“纯净的安抚”,果真是名副其实。难怪今天早上醒来,自己像突然失忆了一样,只记得在“兰巷子”里昏迷了过去,记忆到那时就停住了。这个名为“纯净的安抚”的吊坠,果然把自己给净化了一遍,消除了一部分自己意识里最为黑暗的东西,让自己正常的理智又重新恢复了。
那天晚上,在自己昏迷了过去以后,一定生了一些事情,把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当净化实施以后,只能一点一点回忆曾经疯狂的过去了。
那么,再把它摘下来的话,又怎样呢?
自己会不会又重新变回那个样子?
晨曦叶的手指甲不知不觉中已经深陷到掌心肉里去了,这的确是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大胆试验。
还有一个新问题出来了。
刚才听万嬷嬷说,廖凌芝制作的法器只有含有她血脉的后人才有可能启动,那自己戴上后这又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传言有假,也或许是自己有·····得了吧,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就在万海茹还在喋喋不休的讲着那场一个多月前的大战的时候,此时在洛水城法师公会里,那个之前给晨曦叶递手帕的男子,正垂头丧气的拿着一封信往外走。
他本来也是想通过传送法术阵寄信的,但他得到答复和之前万海茹一样:“法术阵坏了,得明天,或后天再来吧。”
好吧,只能如此了,要知足。若不是法术公会的那些人,看到这封信是要炽玛城法师公会转给皇帝的,那个空间法术阵就是连用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青年男子不知不觉又回到之前晨曦叶坐着的地方,那个哭泣的女孩早就走了,只有那一池子水还在轻轻的荡漾着。
他忍不住打开了手里这封信,又重新看了起来。
尊敬的父皇:
我已经离开了九莲城,如今在洛水城。我打算从这里直向西北,去蓝齐帝国看看他们吹嘘了好几年的南方防线到底是怎么回事,战斗力有没有他们说得那样强。
当然,我主要也是为了逃避眼前的这件糟心事儿。
想必您已经知道了这里生的一切,而这恰恰也印证了,之前您的话是对的,我必须为我当初的出言不逊和年轻气盛向您诚挚的道歉。
但即便是这样,我依然不后悔当初我做得两件事,一件是竭力推荐公孙长空担任这次的盟军总司令,第二件就是坚持做公孙长空将军的副官。
我知道这两件事儿现在已经闹得乌烟瘴气,关于公孙长空将军以及我本人的各种流言满天飞,可谓是迎风臭十里,但是我不在乎,一点也不。
可惜老将军却再也承受不住了。
在他离职的头天晚上,我几乎是苦苦哀求他再忍一忍,但他却最终笑了笑,对我说:“老头子我可受不了这些鼠辈的作践,太子陛下,你有个当皇帝的爹罩着,他们怎么闹都可以不理会,而我却没有那样的爹,却只有一群端着别人饭碗的儿女和亲戚啊,我得罪不起的。”
这句话让我一下子哑口无言,老将军就是这个特点,说起话来一针见血,绝不拖泥带水。是的,他确实没法再干下去了,只能趁着事情闹大之前,快点一走了之。他走了之后,我更没有心情再待下去了,所以也很快就办了辞职手续离开了。
至于九莲城怎样,至于中原诸国以后的命运怎样,我现在非常认同用老将军的原话:
“想保家卫国,想保卫中原整个全人类,前提是你自己先得好好活着。若连自个儿都保护不了,保卫别的都是瞎扯蛋。”
父皇,在公孙长空将军身边工作的短短半个月里,让我受益匪浅,而且我至今坚持认为,他的那四条如今让世人骂不绝口的措施,堪称是应战前的绝佳选择:
第一,毁掉九莲城以西的所有矿厂,招募失业的矿工们,让他们加入到守卫九莲城的队伍中来;
第二,毁掉沿长翎山脉至九莲城,方圆五十公里内的所有粮仓、庄园和桥梁,粮食全部运到九莲城,运不走的全部烧掉;
第三,撤销掉洛水城的药品药材贸易市场、九莲城的矿石铁器贸易市场,严禁商人通行。
第四,鸾云合众公国的所有学院,特别是洛水城医师学院,除了应征入伍的师生外,其他人员全部搬迁到北方的梵洱独立城。
以上这四条,本着坚壁清野的原则,针对性极强。前三条是防止壮大敌人物资的,最后一条则是保护我方人才的。但对于那些鼠目寸光的人来说,这都是断人财路,所以这四条自提出并由我负责具体落实以来,成天堵着指挥部哭骂的人络绎不绝。我自然是丝毫不惧,他们拿我没办法,但最终却用卑鄙的手法逼走了老将军。
其实,即便到了现在,这四条算是真正落实到位的,只有第四条。原因很简单,设在洛水城的中原联盟医师公会最高总部的那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来找老将军吵架,却被老将军一句话破了防。当时老将军只是笑眯眯地说道:
“你们不走也行,我这可是为你们好,小心啊,刘不升可能也会来,万一他把学院里的那些孩子们抓了去,再把某段不为人知的历史胡说八道一通,然后宣布自己才是医师们的老祖宗,你们说,这事儿要是真的生了,咱们这个最高总部的权威性,会不会受影响,啊?”
这话我虽然没听明白,可医师公会最高总部的那群人很明显的听懂了,立刻屁滚尿流地搬迁去了,而且搬迁得挺麻利儿。可也就这一条了,别的三条,落实的都不好。而且我估计,直到黑暗军团来,这三条也就那个样子了。
我曾非常不解的问过老将军,那些人明明知道我们的做法是对的,却为什么偏偏一个劲的为了点钱财拼命和我们搞乱。老将军想了想,问我见过大堤上的白蚁窝没有?我说当然见过,只要巡堤的人们一看到白蚁窝,立刻就要用各法子毁掉,不然那些白蚁会把大堤给挖垮的。
当时老将军冷笑着说,没错,现在我们的联盟就是大堤,那群人就是白蚁,他们拼命的在这道大堤上挖着洞,还拼命的在大堤上搜刮着各种东西往自己的窝里塞,他们明知道一旦大堤被水冲垮,他们统统都得完蛋,可他们偏不停手,因为这是他们贪得无厌的本性,只要大堤存在一天,他们就不停手,直到大堤和他们一齐完蛋。但可悲的是,目前这条大堤上,巡堤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
那个青年男子忽然不想再看这封信了。
因为他突然觉着挺没意义的,有些话,不必说,大家恐怕也都知道。
知道,又能如何?
他慢慢将手里的信撕成碎片,轻轻的撒在湖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