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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专心画素描(第1页)

寒冬来临,每天一下课,老师们都挤到那间火坑屋里烤火。好在学校的地炉比农户家的大得多,只要炉膛里燃一炉煤,整间火坑屋里热浪逼人,让老师们烤得很是舒服。只是苦了每天管火的老师。

烧地炉大约每两小时需掏出燃过的煤渣,再往炉膛里添上新煤。睡觉前还需将粉煤掺水,调成稀泥状糊在炉膛的燃煤上,省得第二天早上重新生火。兴元人称这为“管火”。

蓝天小学地炉的炉膛太大,生一炉子火差不多要十来斤煤。每天“管火”的人得往炉膛里添六七次煤。学校安排老师们轮流排班“管火”,甄克凌几个住在学校的老师负责每天晚上的“管火”。

城里人冬天都烤白炭火,朱芳菲、姚慧心、岳捷自小在城里长大,没动手烧过地炉,加之地炉除渣会升起滚滚灰尘,李承嗣就说不要朱芳菲、姚慧心、岳捷操心,他和甄克凌承包了晚上的“管火”。

甄克凌笑道,干脆自己一个人承包“管火”。嗣哥已经承包了帮朱芳菲、姚慧心提水,“管火”的事就不能再麻烦他了。

岳捷晚上喜欢把自己关在寝室里。朱芳菲四人天天晚上在火坑屋里备课、改作业,饿了就在炉膛上方架个铁三角架,烤红薯或洋芋吃,没事就聊在兴元师范读书的趣事,火坑屋里常常充满欢声笑语。不久,甄克凌觉察出李承嗣、朱芳菲、姚慧心之间一些端倪。

晚上在一起烤火,李承嗣便卸下了校长面孔,像个爱捣蛋的调皮学生,总要讲笑话或是恶作剧,扰乱朱芳菲、姚慧心备课改作业。有时她俩实在恼他的火,就用粉拳在他身上擂两下,而他却哈哈大笑很享受的样子,只是他的目光始终没离过姚慧心。红薯或洋芋刚烤熟,他便拿起来剥皮了递给朱芳菲、姚慧心,可每次都是先给姚慧心后给朱芳菲。

朱芳菲也有些怪异,她越来越不把李承嗣当校长,总爱拿女生开他的玩笑。谁谁暗恋过李承嗣,李承嗣又为谁谁送过明信片。说得最多的当然是姚秋雨了,说什么有几次只有他两人在学校,只怕早就那个了,什么姚秋雨至今还没找男朋友,只怕还在等李承嗣。只要四个同学在一起她就要念这些,经常搞得李承嗣哭笑不得。

姚慧心真像个林妹妹,一不小心得了重感冒,居然住进县人民医院,请了一个星期病假。恰好有天李承嗣在区教育站开完会直接回家去了,晚上就只有甄克凌和朱芳菲在火坑屋里改作业。

甄克凌见朱芳菲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故意撩她:“朱芳菲,我现了一个你的秘密。”

朱芳菲一愣:“我哪有什么秘密?”

“你喜欢嗣哥。”甄克凌坏笑道。

“你瞎说!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他?”

“你经常故意把别的女生搭给他,其实暴露了你心里在乎他。”

“那是和他开玩笑的,开几个玩笑就是喜欢他么?瞎说!”

“嗣哥今天不在,你就像丢了魂,你敢说你不是在惦记他?”甄克凌非要逼她承认。

朱芳菲死不承认,反说李承嗣喜欢姚慧心。甄克凌也看出李承嗣有此心思,却故作吃惊状:“啊?不会吧,我怎么没看出来?他不是一直喜欢姚秋雨吗?”

朱芳菲说:“姚秋雨太清高了,喜欢使小性子。李承嗣从读师范就喜欢她,她却始终若即若离。自从她调进城,李承嗣也就对她死心了。姚慧心是那种小鸟依人型,又善解人意,我看李承嗣已经对她上了心。”

“姚慧心知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嗣哥呢?”

“她肯定感受得到嘛。李承嗣这个人她肯定满意,但她现在犹豫着拿不定主意。主要是她爸妈也不希望她找老师、找乡里人,她亲戚一直在给她做媒在城里找男朋友。”朱芳菲说。

一听这话甄克凌又来气了,说:“我就想不通了,你们到底为什么这样瞧不起乡下的男老师。未必找城里的,其他职业的男朋友,将来就一定过得好些?像嗣哥这么优秀的人未必比他们差些?”

朱芳菲直话直说:“谈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我们女的肯定希望结婚哒日子过得好些嘛。找个老师穷一辈子哪个甘心呢。”

甄克凌问:“万一,我是说万一哈,如果你没找到其他职业的男朋友,考不考虑找个当老师的男朋友呢?”

朱芳菲说:“硬是到了那个地步,当老师的也可以考虑。”

甄克凌心里泛起阵阵悲凉,以至于怀疑元霜菊有天会不会甩了自己,再无心情和朱芳菲说笑,站起来默默地回了自己寝室。

一天,吃过晚饭,李承嗣四人照例在火坑屋里备课改作业,屋子里依旧充满着欢声笑语。

突然,朱芳菲说:“姚慧心,好像校门外有人喊你的名字。”

李承嗣说:“姚慧心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怎么会有人找她,你是不是听错了。”

都静下来凝神细听,果然真切听见有人喊着姚慧心的名字。姚慧心站起来,边往屋外走边说:“可能是我两个初中同学来了,他们说这个星期要来找我玩的。”

朱芳菲陪着姚慧心出去一会儿,再进屋时身后跟着两个小伙子,姚慧心脸上笑成一朵花,指着他俩介绍:“这是我两个初中同学,在县中医院工作,专门来看我的。”又说,“这是李校长,甄老师,都是我们师范一届的同学。”

李承嗣和甄克凌早已起身,上前和两个小伙子热情的握了手,又让座请他俩挨着姚慧心坐下。

姚慧心要去自己寝室拿玻璃杯给他俩泡茶。甄克凌忙要她陪同学坐着说话,泡茶这些事他来搞。李承嗣问他俩吃晚饭没,两人说吃了晚饭才从城里出。又说天太冷了,骑车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手都要冻僵了。

甄克凌说:“哎呀,这是我的失职。我是‘管火’的,我来把炉子里的火加大一些,负责你俩马上就烤暖和了。”

他走到墙角边,往撮箕里铲了半撮箕块煤,再回来掏去炉膛里一些煤渣,添上满满一炉新煤。姚慧心两个同学直道甄老师太过细了。甄克凌客气说条件太差,对不起姚老师的同学。

寒暄过后,他俩便你一句我一句,问姚慧心在学校的工作情况。气氛莫名地尴尬起来,朱芳菲朝李承嗣和甄克凌使个眼色,说:“我们几个先走,好方便你们同学说话。”姚慧心和她同学都说没事,一起玩就是,李承嗣三人还是马上站起来走了。

走出火坑屋,朱芳菲邀李、甄去她寝室里玩。李承嗣说自己还有事就不去了。甄克凌就和朱芳菲在她寝室里,评头品足姚慧心两个同学。

甄克凌说:“姚慧心这两个同学长得蛮好,头抹得油光水滑,穿的皮衣好高档,特别是胸前系条围巾显得很有气质。唉,我们这些乡下老师真是自惭形秽呀。”

朱芳菲嘁嘁地笑,说:“你未必看不出来呀,这两个里头肯定有一个在追姚慧心。”

甄克凌也笑了:“怎么看不出来?一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朱芳菲说:“这下有好戏看了。她同学来追,李承嗣也喜欢上她了。看姚慧心怎么办?”

两人又猜姚慧心会选哪个。朱芳菲说肯定会选她同学。甄克凌说要是她有眼光就会选嗣哥。

说笑一阵,甄克凌想起姚慧心他们那边只怕要添茶添煤了,便过去忙一会再回来。跑了两三个来回,她三人仍谈兴甚浓,甄克凌又去找来一些洋芋,说客人饿了就烧了吃。

快到零点了,甄克凌和朱芳菲哈欠不断。姚慧心来给朱芳菲说,她要跟朱芳菲一起睡,她两个同学就住她寝室。甄克凌这才去掏了炉膛里煤渣添上新煤,再将调成稀泥状的粉煤糊在上面,疲惫不堪地回寝室睡了。

甄克凌第二天的课是第一二节,他差点睡过了头耽误了第一节课。两节课上完,和姚慧心、朱芳菲碰面,才知姚慧心两个同学清早就走了。

朱芳菲神神秘秘地说,今早一直没看见李承嗣,去敲他寝室门,里面也没动静。

甄克凌三步并作两步,去敲李承嗣的门,一遍遍喊“嗣哥”。好久才听见李承嗣说,头疼,还睡一会儿了起来。朱芳菲和姚慧心跟在后面,长舒了一口气。

下午放学时,李承嗣才起床。在食堂吃晚饭,他不看任何人,也不说一句话,吃完就把自己关在寝室里。

此后,李承嗣突然专心他的函授课程来,在寝室里支个画架,前面摆几尊石膏像,天天画素描。

甄克凌三人去他寝室,无论和他讲什么,他都只望着他的石膏像,嘴里“嗯”“啊”“哈”的,没有一句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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