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谨修愣了一下,低头瞧去,只见豆蔻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自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小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裤腿。
那意思好似在说,不要欺负我娘。
“哎呀公主殿下,您不能进去啊!”
几名宫女太监追在豆蔻身后,眼见这一幕,顿时噤若寒蝉,各自跪在地下。
穆桑榆忽见豆蔻跑来,心中又惊又喜,这下她可有脱身之计了。
“皇上,放臣妾下来,让孩子看着不好。”
行了,这下又完了,今儿他什么也别想干了。
黎谨修满腹燥火,憋屈非常,但当着个孩子的面儿,他还能如何,只得放了穆桑榆下地。
穆桑榆拢了拢头,拉过豆蔻,含笑问道:“怎么跑来了,是来找娘的么?”豆蔻咧嘴一笑,点了点头,躲在了穆桑榆背后,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怯怯的看向黎谨修。
黎谨修满心莫名,这孩子是什么意思啊,他可是她的亲叔叔!
就算她现下这个娘,也是他给她找来的,媳妇被她抢了去,他还不高兴呢,她倒先一副酸瓜脸。
穆桑榆安抚了小公主,又向黎谨修道:“皇上,这几日臣妾都同小公主一道用膳,想必公主是惯了,离不得臣妾。臣妾斗胆,请皇上放臣妾回长春宫照料公主。”
黎谨修还能怎样,难道跟一个小娃娃抢她娘不成?
无奈之下,他只得随意点了点头,“也罢,带了公主回去罢。”
穆桑榆拉着小公主的手一道行礼,便离了养心殿。
出得养心殿外,迎面一阵和风,吹散了她一身燥热。
殿外候着的阿莫忙迎上前来,正想开口问询,猛然见自家主子脖颈上一道红痕,不由低头偷笑了一下。
她是穆桑榆自母家带来的陪嫁,一路伺候着主子过来的,自然明白这是什么。她就知道,皇上果然还是最宠爱贵妃娘娘的,只可惜小公主来的不是时候,打搅了好事。
穆桑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公主怎会一个人突然闯进养心殿去?”
阿莫一面伺候着她披上斗篷,一面说道:“听奶嬷嬷说起,这到了传膳时候,小公主见娘娘没有回去,怎样都不肯用膳,又闹着一定要找娘娘。底下人也是怕公主饿出个好歹,这才带了公主过来。原本是说在殿外等娘娘出来的,谁晓得小公主眼尖,看见娘娘在里头,趁人眼错不见,就钻了进去。她个子小,腿儿倒是伶俐,谁也追不上她。”
原来,穆桑榆如今正为豆蔻调理身子,开了一些方子,必定要等用膳之后才可服用,且下了严令,务必不得耽搁公主吃药。
伺候的宫女也是怕耽误了公主服药,被贵妃娘娘问责,这才领了公主来养心殿。
穆桑榆耳听有这层前情,也就不再追究,携着豆蔻一道上了歩辇,起驾回长春宫。
路上,阿莫禁不住低声问道:“小姐,您为什么这会子要为贤妃求情呢?她得意了这么多年,好容易皇上如今罚了她,何不让她再吃些苦头,看她日后还威风的起来。”
“你倒是老脾气,一点儿没改。”穆桑榆抚摸着豆蔻的头顶,微微一笑,“这些新选的小主们马上就要进宫了,这场好戏没有她在,可是大大失色呢。”
这个节骨眼上,梁成碧若被禁足,后宫位份最高的嫔妃就剩自己了,那可不立马就成了那些新人的箭靶子?
旁人倒也不足为虑,只是前世的云筱柔,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穆桑榆自问招惹不起,也不想和她直接对上,还是把梁成碧拉出来,挡一挡也好。
至于这辈子,这两人是要相亲相爱做姐妹,还是相爱相杀做冤家,不是她关心的事情。
穆桑榆离了养心殿之后,黎谨修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泄,御前那些没能拦住公主的太监们,自然就倒了霉。
一人一顿板子,一个都没跑了。
就连御前总管太监李德甫,这次都没能幸免。
还有不长眼的,竟壮着胆子给皇帝出主意,不如就在御前侍奉的宫女之中选一个姿色尚可的过来伺候。
皇帝赏了五十大板,打完就扔永巷刷恭桶去了。
夜晚,徒弟伺候着上了药,李德甫就趴在炕上,摸着自己的老屁股,唉声叹气:这贵妃娘娘可能还不如不来,皇上的火气越大了。
梁成碧起先听太监传口谕,皇帝赦免了自己的禁足令,倒也高兴,但紧跟着又听说是孟嫣特特去御前求的情,不免又狐疑起来。
“这穆桑榆怎会如此好心?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梁成碧斜倚着鹅羽软枕,怀中抱着一只雪狮子猫,疑惑问道。
地下一名身穿紫色绸缎衫裙的丽人,陪笑着回道:“好娘娘,这历来宫里的事都是您打理,离了您,这还不乱开了锅?贵妃要管,她管的了么?有这个才干么?想必是她自家也清楚,没有这个本事,与其弄出乱子被皇上问责,还不如先去求情,落得当个好人。”
这女子二十出头,容颜娇艳,名叫赵芳春,原也是先帝在世时为宁王遴选的侧妃,与梁成碧一道留牌子送入王府,也一道从未有宠。
如此安排,就是为了突显穆桑榆如何善妒,霸占黎谨修。然则如此一来,穆桑榆独享盛宠,这些个无宠嫔妃自是一起结伴仇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