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桑榆懒得理他,只叫了豆蔻过来,拿了块手帕替她擦了额头上的汗,又自桌上的水晶金丝盘里拈了一块杏仁糖塞进小姑娘口里,看她吃的甜蜜,便也恬淡一笑。
这宛如慈母爱女般的一幕,叫一旁的宫人看的咋舌。
贵妃娘娘可当真是转了性儿呀!
换做往日,贵妃这般举动,必定是要向皇上邀宠的,然而如今皇上来与不来,她皆是这般做派。
长春宫之中,倒也当真安宁了许多,底下的宫人再办差伺候,也尽心竭力多了。
穆桑榆照料了豆蔻一阵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向康福道:“旁人倒也罢了,依着贤妃的意思办理。新选秀女中的林燕容与白玉心,却安排在何处?”
康福正跪的两膝痛,忽听这一声,忙忙回道:“回娘娘,这两位秀女同住景福宫。”说完便笑嘻嘻等着挨夸。
这云筱柔的住处,是他自作主张。但后宫谁不知道穆贵妃最会拈酸吃醋,霸占皇帝,他可不信贵妃娘娘真的突然转了性子。
熟料,穆桑榆柳眉一挑,淡淡道:“还说来讨本宫示下,原来本宫的话,内务府是压根不放在心上的。”
她先前可是与梁成碧说了,将云筱柔安置在永寿宫,如今却被迁居到了宫里最偏僻的景福宫去,日后让这位女主角知道了,大约又要以为是自己暗中作梗。
这个死,她可不作。
康福是个机灵人,顿时明白过来,这下马屁算拍在马脚上了。
他立马不要命似的磕起头来,撞的地面咚咚直响,连呼不敢。
穆桑榆也不拦他,等他额头穆桑榆也不拦他,等他额头烂的差不多了,才道:“行了,这磕头又不要钱的。你回去,还依着本宫日前所说,将云筱柔安置在永寿宫。那位白玉心白秀女,就住在本宫这长春宫吧。”
康福哑然,云筱柔入住永寿宫那般好的地界儿也罢了,毕竟是皇上先前青睐之人,他就当贵妃娘娘是为了讨好皇帝起见了。
可这位白玉心,不过是个从五品游骑将军的女儿,父亲官位低微,听闻其人也是平平无奇,就是太后娘娘选来凑数的,贵妃娘娘抬举她可有什么意思呢?
然而穆贵妃威压甚重,他也不敢再问,又磕了头,滚下去办差了。
这一趟,除了一顿排揎,啥也没捞着。
待康福走了之后,阿莫一面替穆桑榆重新倒了茶,一面问道:“娘娘,恕奴婢愚昧,看不出这位白秀女哪里出挑?”
穆桑榆淡淡一笑,“你便当,本宫与她有缘吧。”说着,眼看院里起了风,遂起身拉着豆蔻回屋。
这位白玉心,其实是一个小人物,倒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上辈子,自己只是偶然得知她冬日里被内务府刁难,缺少取暖炭火,一时心血来潮责令内务府将她宫室里的炭例补齐。这白氏便念念不忘,直至最后自己沦落冷宫之时,前来探望的也唯有她一人而已。
但她既有这份性情,总是好过那些口蜜腹剑之辈。
在这宫里,多一个朋友,总是多一条生路。
打从这日起,内务府无论大小事,必定跑长春宫来听吩咐,倒把穆桑榆闹得烦不胜烦。
她只想带着豆蔻安宁度日,享享清福,并不想要什么执掌宫务的大权。
然而在外人眼中,她穆贵妃位分尊贵,又深得皇上宠爱,这些事是无论如何也推诿不掉的。
好在这些事自有宫规成例,依着葫芦画着瓢,倒有有条不紊的推进着。
穆桑榆不屑揽权,倒让阖宫上下自觉比梁成碧管辖时,更显自在。
又过两日,后宫之中忽然流言飞起,人人皆传,新选秀女之中的云筱柔,还未封妃,便已得圣宠,他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这传言不胫而走,霎时就塞满了各宫同时,也吹进了养心殿与长春宫。
近段日子以来,大周西南战火再起,为战事胶着、抚慰西南势力起见,黎谨修殚精竭虑,废寝忘食,日日同那班内阁大臣在上书房议事,后宫里那些针头线脑的鸡毛蒜皮,早被他抛之脑后。
这日又到了夜间时分,那班臣子才散了。
黎谨修微觉倦怠,起来挺了挺腰身。
御前总管太监李德甫手里捧着个托盘,轻手轻脚进来,将一碗参汤放下,低声道:“皇上,夜深了,仔细身子要紧。”
说着,他偷偷打量着皇帝神色,见并无不悦之态,便又赔笑说道:“这碗参汤,是贤妃娘娘亲自炖的,皇上且趁热用了吧。娘娘托人捎话过来,近来天干物燥,皇上政务忙碌,还要当心保养。娘娘,可很是关心皇上龙体的。”
黎谨修看见那碗参汤时,便已猜到这必定又是哪宫嫔妃来献的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