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颍阴之后,向东数十里便是许昌。
此城东北有洧仓,东南有景福仓,与符宝的庄园毗邻。
韩王邵彦于七月初十巡视完洧仓,查得实有存粮三十七万七千斛,应有存粮三十七万八千余。差得不多,令诸官尽快补上,就不追究了。
七月十五日,他又抵达了景福仓,巡视的同时准备拜访一下阿姐,结果得知她去襄阳了……
邵彦的同胞兄弟、赵王邵勖就在襄阳。
他来这有段时日了,一直在筹建坊市,而今已经初见雏形。
襄阳坊市要明年才正式开业,但不代表今年不用,目前就有商徒在此交易,每月朔日、望日各开一天,少府随便抽点商税,作为下一阶段建设费用。
巳时,邵勖在赵王师裴湛的陪同下,登上了一处高台,眺望坊市。
裴湛是前大将军府参军,出任赵王师算是家族的决定,对他而言微微有些遗憾,毕竟没法在朝堂上展现自己的能力了,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中尉薛涛带着二百甲士在高台下护卫着。
他是前宁武令,受裴家所托,从汾阴薛氏子弟中精挑细选了一百壮士,与裴家选募的百人一起构成了赵王府的主要军事力量。
巳时初刻,随着一阵激昂的“开市鼓”,时隔半月的襄阳坊市又开业了。
市令带着临时征的丁壮先出了正门,将一道道木牌悬挂于坊墙之上。
商徒们见了,先是一愣,然后默默读着木牌上的字——
“有凉州商徒阴本,售龙涎香,号称西域珍品,实乃松脂杂以香料,燃之烟浓而味刺,令人咳喘不已……”
“荆州商徒刘源所售之楠木梳,言其能通经活络,实为寻常柳木涂以金漆,用之不过数日,漆落木裂,徒伤肤……”
“扬州商徒孔修售夜明珠,自夸夜能照明,实乃鱼目混珠,涂以荧光之粉,初时微光闪烁,不久便暗淡无光……”
“豫州商徒……”
众人读完之后,怒气勃,痛骂不已。
市令静待众人骂完,大声道:“以上售卖假货之人,皆已查实。赵王殿下令曝其货于市门,并绳之以法,倍偿货值。今后若还有奸商售卖假货,可从报来,殿下绝不姑息。”
众商徒一听,纷纷叫好,然后举着商旗蜂拥而入。
“殿下贤名,遍传荆襄矣。”裴湛看着渐渐热闹起来的坊市,笑道。
“此非孤一人之功。”邵勖谦虚道:“襄阳坊市不过开了两月,便已得利三十万钱。此间大利,朝廷所重,不得不慎之耳。”
在他的目光下,那些商徒们抵达各自商铺后,便悬挂上了自家的商旗。
商旗由襄阳坊市制作,登记市籍后放,悬于铺前。
铺子是租的,月三百钱。
有了铺子和商旗后,才能正式展开交易,否则不行。
市租其他坊市也有,但商旗制度是邵勖筹建襄阳坊市后引入的,敢卖假货就没收商旗,追偿损失。
卖的货品有瑕疵就在市门外曝光,让众人分辨,这项制度晋时就有,但不普及,邵勖研判之后,决定在他管辖范围内普及这项曝光制度。
另外,邵勖还引入了他在邺城时集采众家之所长,琢磨出来的一项制度:估准(官方指导价)。
这是为了防止乱喊价,坑不明就里的外地商人,维护商业环境,但允许买卖双方不以估准价成交,反正就是给个参考价格,让你心里有数,知道自己要买的东西大概值多少钱。
商户名录、物价管控、质量监督等手段都上了,想尽一切办法维护良好的商业秩序,这便是邵勖的目的。
朝廷是以收市租和商税为目的,商人愿意来、愿意大笔成交,朝廷才能收到更多的钱。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邵勖已经不厌其烦地讲过很多遍了,并着人编纂成册,写一本《市律》,作为今后坊市交易制度的基准——身为少府市监,邵勖觉得这是他最容易出彩、出成绩的地方,王府属吏们亦深以为然。
“商徒们都饮茶了,我等也不能干坐着,殿下……”裴湛看了会,便拿丝巾擦了擦汗,建议道。
“也好。”邵勖又看了眼坊市,起身离开了。
方才开市鼓响起的那一刻,坊市内便有人支起风炉,将研碎的茶饼投入沸水之中,开始烹煮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