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心中一动,他隐隐猜到了苏曜的后手是什么,但他没有多问,既然苏曜和郭嘉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只需按照计划行事即可。
接下来数日,安邑城中大军动员。
往日苏曜为了防止安邑世家作乱了驻扎的大量卫所驻军一批批的出城北上而去,而随着驻军人数的减少,锦衣卫与卫所兵之前配合严密的布控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疏漏。
每日紧盯城中局势变化的诸世家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变化。
一批批来历不明的武器和一波波行踪诡秘的人员都悄悄的向城中汇聚,表面平静的安邑城实则暗流涌动,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这些日子里,范滂和裴茂日夜奔走,联络各个世家。
他们言辞恳切,诉说着苏曜的“残暴”与“绝情”,描绘着一旦证据公开,世家将面临的灭顶之灾,成功煽动起了世家们的恐惧与反抗之心。
在威逼利诱下,原本还心存疑虑的世家们纷纷加入了他们的阵营,一场针对安邑城的叛乱计划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到了这个时候,之前一直保持中立,静观其变的河东卫氏,终于也到了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
“叔父大人!”
卫英焦急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如今苏曜大军北上,城中兵力空虚,这可是推翻他统治的绝佳时机!”
“那些证据一旦公开,咱们卫氏就算之前献城有功,怕也难脱干系。”
“既然如此,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与各世家联合起来,放手一搏!”
卫觊神色凝重,缓缓踱步,目光在书房的墙壁上扫过,那里悬挂着卫氏历代先祖的画像:
“英儿,你只看到了眼前的危机,却未考虑长远。”
卫觊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卫英:
“苏曜此人,虽手段强硬,但他确实是心怀天下,所推行的改革,从长远来看,对朝廷,对百姓都有益处。”
“反观你所谓世家联盟,不过是为一己私利,搅动天下风雨。”
“倘若他们失败也就罢了,一旦成功,大汉分崩离析,与我等又有何益?”
“你要知道,我卫家世受皇恩,世代忠良,与大汉荣辱与共,焉能轻易叛乱?”
“贸然参与,那是与天下大势相悖,就算此次侥幸成功,日后又将如何自处?”
卫觊的言正气十足,而卫英则听得是脸红脖子粗:
“叔父,您怎会如此天真古板?!”
“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我祖卫青更是人走茶凉,仙逝之后我卫家就被那汉武暴君整的几乎族灭。”
“如今我河东卫氏的兴盛靠的绝非是什么皇恩庇护,而是列祖列宗们的努力拼搏。”
“那苏曜的改革,触动的乃是我等世家的根本利益!”
“土地被瓜分,特权被剥夺,以他的搞法,我们卫氏在河东数百年经营,就要眼睁睁的拱手让给那些泥腿子们!”
“这才是真正的愧对祖宗!”
卫英越说越激动,双手在空中挥舞着,额头上青筋暴起:
“叔父,您想想,我们卫氏子弟自幼研习经史子集,刻苦求学,为的就是能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光宗耀祖。可苏曜推行的改革,却让那些毫无背景的平民子弟轻易地与我们竞争,这公平吗?”
“我们多年的努力难道就这样被他随意践踏?这不公平啊!”
卫觊缓缓摇头,目光中满是失望:“英儿,你如此看重家族私利,却忘却了为臣之道。”
“苏曜改革科举,看重的是才能与品德,而非出身门第,我卫氏子弟家学渊源,底蕴深厚,凡是有刻苦钻研真才实学之辈,又何惧与那些寒门穷小子竞争?”
“叔父迂腐!”
卫英满脸不屑:
“那些出身低微之人,就算有几分才能,又怎知礼义廉耻?”
“他们一旦得势,必定会肆意妄为,将朝堂搞得乌烟瘴气。”
“叔父,我看您就是怕了那苏曜,执意为他找补,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竖子放肆!”
卫觊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
“你满口胡言,自己不学无术,却妄图拿家族的荣华富贵为你背书,更不顾天下百姓的死活!”
“苏曜改革,且不论他到底能成与否,但终归是为了让我大汉雄风重振,为了让百姓过上太平日子。”
“你若再这般执迷不悟,便是卫氏的罪人,你信不信我这就拿你出去清扫门户?”
卫英被卫觊这一喝,吓得浑身一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中虽仍有不甘,但也不敢再放肆言语,只是低着头,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卫英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叔父,侄儿知错了……侄儿只是不想看到卫氏衰落,不想看到祖宗的基业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