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管,他是那家住的……”
“哎呀,那家啊,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脏病。”
袁淮脑子里嗡得一响,用力拨开人堆挤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蜷在地上烧得脸颊通红的李静水,他熬了好几宿,又伤心难过,身体本来就虚得厉害,昨晚让冷风一吹、露水一激,病气彻底出来,从后半夜就开始烧,早上头昏脑涨地想坐起来,结果一下子从椅子上摔下去,就再也没能爬起来。
那些人一看袁淮过来了,面面相觑,表情微妙地散开了。
“李静水!李静水你醒醒!”袁淮着急地拍着李静水的脸,感觉他身上烫得厉害,偏偏贴着地砖的一侧又冰凉,这么挨着地肯定是不行的。
他也顾不上什么生气什么决心了,随便拿地上的衣服给李静水裹了裹,箱子也不要了,赶紧抱着人上楼,等抱在怀里的时候才现,李静水简直轻得吓人。
袁淮忍不住低头去看李静水都有些凹下去的面颊……他什么时候瘦得了这么多?
李静水着烧也睡不安稳,惊惧地往外倒气,哭着喃喃袁伟的名字,他声音不大,可喊得那么凄凉又可怜,让袁淮的胸口像被人狠狠砸了一拳似的疼痛难忍。
也许这个人面对他哥的死,并不比他好受多少。
第23章你们搬走
李静水这次病得又急又重,因为高烧一直咬着牙齿打冷颤,药也喂不进去,袁淮捏他腮帮子他不张嘴,只好拿手指去开李静水的牙,被咬了一口不说,一杯子水也撞洒了一多半,把两个人的衣服都弄湿了。
袁淮气得骂了一声,他不惯伺候人,粗手粗脚地给李静水脱衣服,李静水一身皮肤白得晃人眼,袁淮的眼珠子不自在地撇开,只看见一眼瘦凸凸的肋骨、还有他太用力刮拉出来的两道红檩子,就赶紧扯被子把人捂住了。
袁淮请了半天假,在家给李静水换毛巾降温,要是还不见好,就只能把人往医院送了。
到下午四点,李静水的体温降下来,人也不再梦呓,痛快地出了一身大汗之后,脸上从病热的潮红变成了浅淡的粉色,睡得安稳了许多。
袁淮没吵他,关上房门独自坐在客厅,盯着自己大拇指上的那个牙印呆。
兵荒马乱过后,他有些后悔和懊恼……李静水可是害死他哥的人,现在不过个烧而已,他就巴巴地把人弄回家了,要是他哥知道,会不会怪他没原则?可当时那个情况,他居然害怕了,怕李静水就像他哥那样,明明早上还好好地跟他打招呼,忽然就躺在那里永远地闭上眼睛。
袁淮烦躁地踹了一脚凳子,下楼去捡李静水那个破箱子,他下去的时候和家属院新来的主任擦肩而过,俩人谁也不认得谁。
纸箱子还好好地待在长椅旁边,就跟李静水似的,要是没人管,只能静静地躺在那儿烧。
袁淮抱着箱子上楼,他已经在脑子里演练好了,一会儿就进去把箱子撂在李静水旁边,恶声恶气地喊他出去找个宾馆睡,至于后面李静水是要住校还是租房就和他没关系了,反正人已经没事了,再赖在他哥的房间、躺在他哥的床上,他心里膈应。
结果袁淮到了家门口,骤然看见大门敞开,李静水拖着软绵绵的身体在给人倒水,他站着都很勉强,偏偏还得撑着笑脸献殷勤,“谢谢您了……袁伟的丧事都办妥了。”
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拿着杯子拨弄了两下,一点儿喝水的意思都没有。
“其实我今天过来,不光是问问袁家老大的身后事。这话,唉……这话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可是你看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好歹得把街坊们交代的第一件事给办好吧,不然没法服众啊。”男人语气温和,可门口的袁淮看得清清楚楚,他转头就轻蔑地翻了个白眼。
袁淮走进去,啪得一声把箱子丢到了地上,脸色不善,“你谁啊?”
“袁淮——”李静水赶紧过去拽他袖子,咳嗽了好几声才把气喘顺了,小声说,“这是新来的高主任,他专门来看你的。”
“没问你!”袁淮手一拨,李静水脚底软差点儿栽了跟头,袁淮还没来得及伸手拉,那个不请自来的高主任先呛上了,“你这孩子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袁淮冷笑,“关你屁事。”
“你有没有家教?!”
袁淮还要再怼,被李静水一把拉到了背后挡着,“好了袁淮,少说两句。”
袁淮已经比李静水高了很多,站在后面可以清晰地看见李静水头顶有个小小的旋,是逆时针长的,他哥说他也有一个,还说有倒旋的人都是犟脾气。
他让李静水母鸡护崽似的护着,陡然间想起上一回寒假,李静水在自己爸爸面前也是这么护着他的,他当时只觉得感动温暖,可现在心里五味杂陈,实在说不出什么滋味。
因为他哥死了,他的家没了,还有这样天翻地覆一团糟的生活,也全是拜这个人所赐。
李静水背着身没看到,袁淮看他的眼神里除了愤怒,还有略显矛盾的无奈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