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己在封地之中,帮助梁王治理地方,赢得民心,许清琢在王城之下借着太子步步高升,打压朝中异己,同时也培植了不少势力。
于是,这两条线在
第二部的末段终于交汇。皇帝病重,太子监国,忽然得知梁王有所异动。
但消息不明,贸然派遣朝廷密探或使臣前往梁国,很可能会引起梁王的警惕。因此,许清琢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不易引起梁王怀疑的理由——清查边境军备贸易。
每年从京都输送至边境的物资,都会经过梁国调度。许清琢放出消息,称朝廷送往边境的粮草、战马、武器等物资在流通过程中出现了损耗异常的情况。皇帝病重,太子掌权,理应对各地军备物资进行清查,这是对内安抚群臣、对外示威的必要之举,谁也无法指责太子此举别有用心。
这样一来,前往梁国的官员既可以掩护真实意图,又能以“监察军备”为由接触梁王,从而窥探梁国的真正动向。
只不过这位“使臣”的人选,不可以是一般人。
许清琢自然主动请缨。
一来,当年他送晏行己出逃之后,有让人暗中调查他的去向,加上梁国传出的流言,他已经猜测到了那位深受梁王倚重的外臣的身份,有这层情分在,梁王即使对他存有疑虑,至少会因为晏行己的态度有所保留,不会一开始就对他抱有敌意。二来,比起其他朝廷派出的官员,他更容易接近晏行己,以便套出梁王的真实目的。
虽然太子李昭极其不愿,但最终还是在许清琢的据理力争下答应了下来。
可是没想到,许清琢这一去倒是真探出了一点什么。
他在梁国得到了梁王李景的礼遇有加,作为李昭的亲叔叔,这位王爷的性情实在是与他天差地别。在宴席上,许清琢不止一次地想,难怪晏行己会选择留在这里,梁王与他昔年在学宫之中畅想的“明主”几乎别无二致。但他更有野心,也更有手段,不知道晏行己是否看到了这一层,选择了认命。
许清琢在梁国待了三天,表面上是没现有什么异常,可就是这般安居乐业的景象,让他心里的怀疑愈深重。
于是,他做了一件事。
他派人在夜里烧了一个粮仓。
一个既重要,但又不至于让国都断粮、引起民怨的粮仓。
如果梁王想要举事,那么必定会囤粮,他可以通过梁王在这件事之后的应对方式判断出梁王的物资调度,甚至让他不得不暴露梁国的真实储备情况。
至于粮仓的选点,则是针对晏行己。晏行己在梁王身边的地位日渐稳固,甚至可能被梁王视为心腹,但许清琢不清楚,梁王对晏行己的信任究竟到何种程度。
得到答案之后,他会杀了晏行己。
他太聪明了,若是梁王真要谋反,在他的帮助下……很难不说不会成功,威胁到他苦心孤诣至今的权势地位。
粮仓的火需要烧得足够大,自宴会结束后的半夜开始,烈火翻腾,映亮了半边天,直至今晨才堪堪熄灭。
被大火吞噬的粮仓在轰然倒塌,焦黑的梁木砸落,溅起火星,空气中弥漫着烟尘和炭灰,丝丝呛鼻,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焦土之上,晨风吹拂着仍在冒烟的余烬。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喘息未定。
晏行己满身狼藉,汗水与灰烬交织在一起,干裂的嘴唇显得异常的苍白。他扫过一堆堆烧成灰烬的粮草,步履踉跄地走到旁边的将领身侧,耳语了几句,就听见了一阵从容的马蹄声。
随后,一道清瘦的身影,从马车上款步走了下来。
白衣胜雪,绣金纹滚边,步履沉稳地踏过地上的焦土,仿佛世间的苦难与混乱皆与他无关。灰烬青烟之中,那张脸清俊冷漠依旧。
晏行己逃往梁国之后便以面具覆面,以假名示人。可许清琢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林知屿站定,眸光微微低垂,似是随意地扫过狼藉的粮仓,又落在眼前狼狈的晏行己身上。他的笑意淡淡,声音如晨风般轻柔:“你还是这样,不怕死。”
晏行己目光深沉地与他对视,烟尘染黑了他的衣襟,手臂上还残留着伤口的血迹。
“许大人不在驿馆休息,怎的来了这里?火场赃污,怕是会污了您的衣袍。”
“听说这火将近烧了一夜,我便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许清琢说道,“倒是徐安大人您——这伤势看起来不轻,怎么也不去包扎一下,还亲自在这里指挥?”
“火已扑灭,粮仓损失虽大,但幸好未对国都造成严重影响。”晏行己说道,“棘手的是,下来应该如何处理。徐某有负梁王殿下重托,若是此时叫苦离去,那真该以死谢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