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和应周徊都还在场,这种事也不太好细说。
容祈沉默几秒,“灵犀下去多久了?”
“恩。。。”楼迦月也沉默了,“快两天了吧,我以为他早就回停云峰了。”
“鹤玦不会伤到灵犀吧?”楼迦月皱眉,“也怪我。。。要不然我现在过去看看?”
“他不会伤到灵犀。”这点容祈可以确信,但会不会强留,可就不好说了。
“我们还是去看。。。。。。”话音未落,悬在垂樱枝上的铜铃忽而轻响,满地落樱被传送阵的灵力气流卷成小型的绯色旋涡。青蓝咒芒褪去时,少年踉跄的身影似折翼白鹭,芽色裙裾洇着大片赭红,宛如雪原上绽开的血荼蘼。
先前的男装又换成一身流云裙,鹅黄罩衫松松迤在肩头,除了裙裾,鹤灵犀的衣襟、袖口和腰带上都染着鲜红刺目的血迹。
满头青丝未束,微乱地散在腰间,随风轻扬。面具遮住了他的眼眉,露在外头的唇苍白淡薄,不见半点血色。
“灵犀!”楼迦月倏地起身,鹤灵犀的身形摇晃一瞬,下一秒便掠至阵前的容祈扶进怀中。
“无妨。”鹤灵犀虚虚搭住容祈肩头,面具下传来气音,“我身上有血。。。脏。。。”
尾音湮灭在陡然收紧的怀抱
“我不在意这个。”容祈利落地抱起鹤灵犀,对方身上传来的浓重血腥气让他轻拢眉心,却不是因为洁癖,“这血是沾了鹤玦的?”
“恩。”鹤灵犀倚在他胸前,疲倦阖眼,紧绷一路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容祈才现,断萦被鹤灵犀握在手中,血迹斑斑,黏腻鲜红一路从少年的手指蜿蜒到手腕,似朱砂画就的禁咒。
“他握着我的手。。。用断萦刺穿他的心脉。”他的声音很平静,“让我一点一点感受着,尖刃穿透他的身体是何感觉。”
“鹤玦说。。。以命抵命,很公平。”哐当一声,断萦从骤然松开的指尖掉落在地,鹤灵犀的语气染上两分茫然,仿佛真的只是为这句话困惑:“可是鹤玦说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要我恨他。。。可是恨意比爱意难消多了,我不想恨他。”他断续呢喃着,身体轻颤一瞬,忽然觉得有些冷。少年脊背弓成濒死的鹤,白羽柔折沾血。
下一秒便被容祈搂着肩膀兜进怀里,后背传来轻柔拍抚的力道。掌心漫过霜雾,灵力如月华抚过鹤灵犀战栗的肩胛。
鹤灵犀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把头埋进容祈怀里,自对方领口和梢传来的冰雪气息让他浑噩的意识清明两分。
“阿容。。。我没想伤他的。在。。。之前,其实我想的都是和他好好聊一下的。”
从鹤玦榻上醒来后,指尖触到芽白群裾的刹那,他忽然想起幼时在云隐宗廊下看到的丝雀——那雀儿死前还在啄着嵌满宝石的食槽。
他在榻上怔怔坐着,抚过襟前繁复的缠枝纹,只觉每道金线都像傀儡丝扎进血脉。
那时他便清楚意识到,他和鹤玦没有可能了。
鹤玦只想要一个柔驯听话的妹妹,锁在罗裙里的傀儡。十二分依赖他,爱重他,事事以他为先的妹妹、床伴、还有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像是养着一只美丽的雀鸟一般,雀鸟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只要卖乖讨主人欢心便好。
若是从前的鹤灵犀。。。如果没有遇到容祈,没有无极宗的这些时日,在被逐出师门,灵骨尽碎后,真的会把鹤玦当成唯一的依仗,或者说用来救命的浮木,紧紧攀着他,听着任之。
但他现在不想穿裙装别钗环,也不想当清音门的鹤三小姐,鹤玦的妹妹了。
在停云峰看惯了云海的白雀,又如何甘愿再当他人掌心笼鸟。
鹤灵犀忽然攥住容祈的雪袖,面具下的喘息似漏风的玉埙:“我只想做鹤灵犀。。。或者,不做鹤灵犀,换一个名字也可以。”
“都可以。”容祈用打湿的软巾一根根拭净他指缝间的血迹,声调平静:“只要你想。”
“可是阿容。。。我以后就没有哥哥了。”鹤灵犀的额头抵在他肩上,轻声,“我不要鹤玦了。。。我没有家人了。”
话落,他感觉后脑一松,面具系带被容祈解开。
鹤灵犀茫然地抬头,后边传来茶盏坠地的脆响。
看着容祈抱着人又是拍背安抚、又是擦拭手指的应周徊轻叹:“第二盏了。”
雪釉青真的很贵啊。
楼迦月错愕地看着容祈怀中的人,只恍若照见水镜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