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启礼长得白净斯文,虽是洪信一手带出来的,平日里却少拿狗眼看人,他微微叹气,“卫公子是为那燕国使臣的事来的吧?”
早几日燕国使臣要来大梁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自从当年卫衔雪作为质子入京,这还是燕国第一次派了人来,说是来送岁供,都是三年前的旧账了。
卫衔雪已经装了很久的不闻窗外事,如今也该到了知道的时候,他点了点头。
可当今陛下哪有空见这个无人在意的质子,启礼还想劝,又注意到卫衔雪的手上,“您这手上带的是什么?”
卫衔雪这才想到什么,“这是菊花。”
他轻轻松了袋上的绳子,露出个小孔来,里头的馥郁清香瞬间飘了出来,“听闻陛下素来喜欢菊花,多年得宫中庇佑,时至秋日,乌宁殿里种了许些秋菊,我拿来做了花茶,想来当做心意献给陛下。”
宫里从来不缺好东西,当今陛下喝的菊花向来都是贡品,启礼看了眼那袋子里有花有瓣的干菊,心里犹豫了半晌要不要落他的期望,但他还是笑了笑,“卫公子心巧,这菊花倒是好看。”
卫衔雪身无长物,身上的确只能拿出这点东西,他低着头又将结口系上,“那公公……”
“那这样吧。”启礼有些无奈道:“看着时辰,午后陛下还要午休,怕是也不得空,卫公子身子虚,在这太阳底下晒着也不是办法,奴才今日就先替卫公子把这菊花呈上去,陛下知晓了心意,自然就愿意见您了。”
卫衔雪脸上惊喜,他将菊花捧出去,“那就有劳公公。”
启礼接了,“卫公子客气。”
随后卫衔雪朝御书房的方向拜了个礼,但他又向启礼拜了一道,惹得小公公惊吓似地拜了回去,卫衔雪托住他:“启礼公公心善,来日必然有所回报。”
启礼当他客气,“托卫公子吉言。”
卫衔雪恭谨地垂了下头,“我知晓这些年为何麻烦少了,也是该道谢的。”
启礼有些怔,却见卫衔雪已经转身离开。
乌宁殿路远,卫衔雪午后才回了屋。
他先生尹钲之已经在殿内候着他了,尹钲之备了棋盘,他摆了早几日的残局,正琢磨着局势。
卫衔雪规矩地过去行了礼,等先生应了他才起来。
这三年先生教了他良多,卫衔雪早知前世耽误,如今心里有了打算,一日日学得精细。
“今日未曾见到陛下,也不知道此事能不能成。”卫衔雪摸了棋子,“先生觉得我还能出宫吗?”
“这牢笼困你多日,阿雪。”尹钲之给他倒了杯水,“你也不必急在一时。”
卫衔雪受用地接了杯子,他喝了一口,“是……”
眼前的棋盘错综复杂,卫衔雪只好将急迫咽下去,“不知先生今日要教什么?”
尹钲之捋了胡须,“你长久地呆在后宫,不知道你对前朝了解多少。”
“前朝……”卫衔雪缓缓顺了口气,这些年他呆在深宫,连来往的宫女太监都很少搭理他,他出不去,前朝的事只能靠着从前的回忆琢磨出一点。
卫衔雪思忖道:“如今陛下正值壮年,想来无论朝堂如何派系林立,总归还难以趋如何压倒之势,就算波涛涌动,也不会真的浮到明面上。”
尹钲之示意卫衔雪落子,“派系林立,阿雪,如果让你选,你会选谁呢?”
卫衔雪谨慎地放了粒棋子在中间,“我若不是卫衔雪,必然想要攀上余太师,余家出了皇后,又有个三皇子天潢贵胄,来日的权势必然更甚。”
“但是可惜。”卫衔雪摇了头,“三殿下看不上我。”
尹钲之观着他那一步,卫衔雪想起从前被褚黎找上麻烦,不禁自嘲地笑了下,“先生的意思我明白,我想出宫,但若是孤身一人,哪怕权力捧到我面前,也是顷刻颠覆的事,偌大的绛京城,少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尹钲之继续下了,“那二殿下呢?二殿下如今虽寂寂无名,却有礼贤下士之心,如今宫中皇子不多,谁就知道他今后没有一飞冲天的机遇呢?”
卫衔雪不知觉摸着棋盘敲了下,“二殿下……我看不透他,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