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熙南没答话。他沉默着伸进手,摸索着撤出被污染的垫子。仔细看了会儿,这才卷起来装袋,递给一旁的护士:“劳烦称下重。”说罢压了两泵消毒液,半跪在床边往里摸索。过了好一会儿,脸色才缓缓放松:“反射都在。应该只是暂时性的。”
老马也跟着松了口气。他抱着胳膊,话里有话:“这爷们儿瞅着就硬实,后边不能有事儿了。”
陈熙南把新的护理垫抻进被子,笑眯眯地装傻:“明早还得再照个片子,看看有没有后继出血。”
老马沉默了会儿,凑上来压低声音:“算老哥求你,赶紧整走。这是尊大爷,我们这儿伺候不起。”
“他难为你了?”陈熙南根本不接招,又蹲下身去观察尿袋,“昨天在急诊还很好说话的,一声疼都没吭。”
“不是吭不吭疼的事儿,你是不知道他谁啊?他…”老马话还没说完,诊台后的护士站起来叫他。
“老马!急诊来了个车祸的。说生命体征平稳,能动!”
老马一听到急诊俩字,瞬间就像戴上了痛苦面具。再一听说能动,面具更痛苦了对Icu来说,急诊就是医院内部的电信诈骗。急诊嘴里的能动,大概就眼珠子能动。
老马只能先放弃和陈熙南扯皮,大步上去接电话:“没床。”
“没床就是没床。那我还能给你撵一个出…”老马说着,眼睛瞟到了陈熙南。就见这人从护工手里接过了脸盆,正在给段立轩刮胡茬。那细致认真的样子,好像他不是医生,而是高级沙龙里的Tony。
老马的脸一黑,立刻改口:“行,你等会儿。我给你腾个床。”
作者有话说:
nIcu:神经重症病房
Icu其实有很多种:InetIcu…
一些不太大的医院,只有一个综合Icu。大一点可能分内外科,再大一些就会有专科Icu。
段甜甜死要面子。这回好了,面子彻底无了。永远地无了。
段甜甜(放空叹气):一想到被你擦过屁股,我他妈就不想跟你处了。
陈乐乐(天真疑惑):为什么?我擦得不好吗?
第7章耻怀缱绻-o7
Icu这个地方,既是销金窟,也是生死场。既是候车厅,也是中转站。
大门出来往左推,是去往普通住院部的通路;出来往右推,是去往太平间的电梯。一到晚上,门口挤满了打地铺的人。这些家属们虽短暂相遇一处,却各自有各自的归途。
“段立轩家属在吗?”护士的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
从地上轱辘起来好几个男人,紧张地踉跄上前:“在!在!”
“没事儿了啊,转特需病房去。跟着搭把手。”
几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竟孩子似的欢呼起来。
“谢谢!谢谢啊!”“哎妈我这心啊,好悬没给吓死。”“别堵过道上挡害!过来给二哥举下吊瓶!”
陈熙南站在床尾,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伙人。一个光头,一个青茬儿。一个鸡冠,一个大龅牙。还有个高胖子,胳膊上纹了条龙。看样子有不少年头,鳞片全晕没了,搭眼瞅像条咸带鱼。
这时为的光头认出了他,客客气气地哈着腰上前:“陈大夫,现在有空儿没?我寻思问你点事儿。”
他还穿着那件染血的花哨T恤,看样子是一刻都没离开。
陈熙南笑眯眯地点头:“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