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下,他的房间确实纤尘未变。
本市房价昂贵,寸土寸金。
他与程明纶居住的房屋逼仄,两室一厅加起来不够这里一个卧室。
走进衣帽间。
衣柜里密密麻麻挂满各式衣服,都是简琢以前精心置办。
那会儿,他自认没有内涵,只有皮囊还算好看,下定决心要把自己包装得英俊靓丽。
跟恋人私奔时,简琢空手离开。
唉。
现在他翻看这些衣服,每一件都抵他起码半年窝囊费。
柜中悬有个金银镂空香薰球,装有名贵草木香料,给衣料染上清雅淡香。
这样一个小球又比他半柜子的衣服更贵,本来是古董,拍卖得来。他在拍卖册上多看了两眼,夸精巧,哥哥就买来送他,他嫌弃有点旧,直接拿去金匠那翻新,金匠觉得糟蹋好东西,劝了他两句,他不管,非要做,拿来当日常物件使用。
简琢越看越悻悻然。
真是可怕。
他以前真是个掷金如砂的少爷。
沉默。
简琢牢牢把骨灰罐捧在怀中,手臂上仔细缠了未亡人的黑纱。
他穿过花园,走到门口,低头坐进黑色德国车后座。
一上车没多久。
陆霆从怀中取出一副金丝眼镜——无度数,隔绝蓝光用——架在峻高鼻梁上,开始办公。
简琢心想,自己大概耽误陆霆许多公事。
他酝酿良久,怯怯开口:「陆先生,谢谢您救助我。您公务繁忙,或许,我自己去程家就行,送我到最近的公交车站,我自行搭乘公交。」
陆霆不理他,目光依然径直看在电脑屏幕上,冰冷商业报告蓝幽幽倒映在镜片。
简琢忐忑两秒。
总觉得陆霆视线变更冷。
这时,陆霆才说:「你毛手毛脚,捧着骨灰罐挤公交,也不怕砸烂。」
语气实在说不上温柔。
几多阴阳怪气。
简琢立刻不敢吱声。
从前几日接通电话起,陆霆对他就没有半句温柔。
其实简琢早就知道,哥哥性格雷厉风行,骂人不见血,唯独对弟弟好而已。
他现在不再是弟弟,因此,也不再有柔情。
别怕。别怕。
简琢在心底给自己鼓劲。
熬过这半天,你就可逃跑。
到了程家,交还骨灰。
程家人战战兢兢,深深看他,又看陆霆,眼神奇怪。
简琢只当他们是敬畏。
三十小时前,他们还撕破脸,扭打成一团,现在却可心平气和讲话。
这很现代文明。
陆霆在,社会公道也重新回来。
简琢有底气提起对程明纶财产的分配。
程父觑视陆霆。
这个年过六旬的老男人满头白发,与简琢低了声气:「简先生,你知不知道上个月的股市?」
简琢一愣,当然知道,在地铁上都能看到一堆人在看股市,被照得脸发绿。
程父哀求:「我们家三代人资产全被套牢。请你高抬贵手。不然我只能携全家去跳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