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她明日就去找郡主,并把这个「有情蛊」找机会投入郡主的饮食中,宣称从此以後,郡主会对他死心塌地。
荒谬,太荒谬了。
不过她反倒松了口气。
她本以为莫文州要她做什麽伤天害理违法犯罪的事,不惜拿她全家作为要挟,原来是这种事。
炉子上的水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冒着响声。
云仪回过神,将烧开的水灌入茶壶中,准备拎回房。
忽然,她又放下了。
她看了眼手上的木盒,又直勾勾地盯着茶壶片刻,随即做了决定。
*
翼京处,陆珩拿着刚收到的情报,朝宋序住处走去,却正好遇见宋序从外面过来。
他一愣,问:「这一大早的,你是从哪来啊?」
宋序面不改色:「刚出去跑了一圈。」
陆珩见他气息均匀,自然不信,但一时也顾不得细问,便扬了扬手里的信:「南境军报。」
二人走进议事的屋子,屋子布置得像军营,墙上挂着一幅南境地形图,桌上还摆开了战场沙盘。
陆珩倒也不废话,径直走到地形图面前,手指落到一处。
「卓兴镇,向南五十里外,谷云丶鲁南两国的军队,向北推进了两里,两者呈掎角之势,除此之外,暂没别的异动。」
见宋序沉吟不语,他道:「车兰不知怀的什麽心思,拿一场和谈把我们拖在这里,只怕南境要起变故。」
宋序摇头:「不会。」
他目光从地形图上快速掠过:「车兰老国王病重,车兰太子需要树立政绩坐稳王位,这场和谈的结果对他很重要。」
陆珩皱眉:「你真觉得他们是为了和谈来的?」
「他们是冲着卓兴镇来的,和谈还未结束,这俩国部署的兵力便已有动静,便是证明。若是和谈拿下卓兴镇自然更好,若是失败,也有机会猝不及防出兵占领,无论成败,总归不是车兰的势力,即便知道是车兰在背後指使,也没有证据指控。」
陆珩急声:「我不在南境,若此时发生战乱,恐怕卓兴镇真的会丢。」
宋序神色从容:「那就主动把卓兴镇送给车兰。」
陆珩一怔:「你说什麽?」
宋序道:「卓兴镇送给车兰,车兰便不会任他国出兵,虽是小国之首,到底不是一国,指使他国出兵,哪怕顺利占领卓兴镇,车兰也未必有信心掌控得住。」
陆珩难以置信:「你是说……要朝廷将一座南境重镇拱手相让?」
宋序抬眸,接住他质询的目光。
「虽是一座边境重镇,难道暂失先机,陆将军便没信心再夺回来了?」
陆珩不语。
他还真没这信心。
一直以来,他的作战风格以求稳为主,因今时今日的南境已承受不住一场大败。
丢了卓兴,相当於给南境门户打开了一个口子,他的确没信心守住。
哪怕守住,或者夺回来,他也不敢说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是否又是今日的南境能承受得起的。
可是他眼前站着的是谁?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序,如果的确是那个可能,那他眼前的,是差一点就彻底降服南境诸国的秦淮书。
可他……真的是吗?
哪怕他平日心底再如何认定了,眼下摆在他面前的却是南境,他有些……不敢赌,赌不起,更输不起。
陆珩低声问:「你……你有把握?」
宋序却轻笑一声:「陆大人,你才是主将。」
陆珩收回目光,心头一块大石头悬着,始终不能落地。
宋序继续分析:「若是卓兴镇归车兰接管,在车兰太子归国之前,车兰是不能派兵进驻的,须持盟约文书,在双方交涉下进行交接,因此,从克亚离开大希境内,再派兵到卓兴,这个时间差,是我们夺回卓兴镇的最好时机,只
是盟约一旦签订,大希不可主动毁约,不可师出无名,嗯……最好是引谷云丶鲁南主动出击,制造声势,让其他小国混淆战况,处於自保或分赃纷纷出兵,如此一来,便是车兰毁约,大希再出兵,便是自卫防守。」
陆珩心跳如鼓,盯着沙盘开始推衍。
宋序走近,挪动着沙盘:「这里一营,这里……这道隘口只管守住不必出击,兵力无须过多,五百人即可,其馀全部调到这里……若战况升级,以卓兴镇为眼,先渡杨安江,毁桥绕行,从……此处进山,先清甘邑的全部人马,占据关关城……不守,飞速前推,然後……」
宋序说着说着,不见陆珩应声,抬头一看,陆珩正双眼发红地望着他,眼泛泪光。
「……」宋序扯了下嘴角,「陆大人?」
错不了,一定是他!
若说平日里的秦淮书陆珩没怎麽见过,那他与他南境并肩作战这麽久,他的作战风格他再熟悉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