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门的时候,兰斯洛特也正望着窗外。
「那孩子会是个麻烦。」兰斯洛特头也没回,语气听不出悲喜。
晏尘关门的手一顿,而後若无其事地关上,迈着腿走到他的身边。
「嗯,但是我必须把他留下,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对抗议会的方法。」晏尘目光投向身边目不转睛看向窗外的兰斯洛特。
晏尘很清楚,兰斯洛特没有陪自己的必要:「如果你不想,我们可以申请离婚,这些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他不希望兰斯洛特会因为他而被迫卷入权力的斗争中,死无葬身之地。
兰斯洛特一怔,然後摇了摇头,他目光灼灼,只是没有看着他,而是看向了星空:「你知道我是虫族有名的『反叛者』吗?」
「略有耳闻。」晏尘从系统那里听过兰斯洛特的名讳。
兰斯洛特坐下,仰视着他:「我曾经是学历史的,但虫族历史太短太残缺,於是我跑去了战场。」
他的蓝眼睛在黑暗中仿佛发着光亮,晏尘与他对视,听他用毫不在乎的语气轻飘飘地讲述战场上的危险和刺激。
「於是我觉得战场也不过如此,我又重新上学,这次我学习了生物化学技术,我转行去考了博士。」
晏尘看着他,挑了挑眉:「那你真的是天才了……」
「不,我不是。」
兰斯洛特很认真地打断他,语气里难得染上几分严肃:「我不愿意接受一成不变的生命,也不愿意一生毫无波澜地结束。」
「所以我将所有的热情投入到当下,於是这些堆积起来的热情和勤奋成就了我。」
晏尘似乎明白他想说什麽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离婚。」
兰斯洛特将头转过去,在晏尘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我的意思是,找刺激别忘了我。」
他将头转回来:「我有没有说过,你和其他虫不一样,无论雄雌,你好像就……不是虫族?」
他叹了口气:「你的情绪很丰富,我从未见过虫族的虫会有这样丰富的感情……」
系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的一句话让晏尘想揍他。
【他的意思是,他喜欢你?】
【他的意思是,我太特别了,可不可以让他研究一下,不要离婚,离婚就研究不了了】
【六……还是你们会玩……】
晏尘点了点头:「放心,好兄弟,不会忘了你的。」
他转身拿着睡衣进了浴室,门关上的时候还在里面说着——
「至於你说的情绪,也许喜欢听故事的人,会和喜欢讲故事的人有同样绚丽的情感,只是自己尚未发现而已。」
是这样吗……
兰斯洛特捂住心口,抿了抿唇,眼底的情绪被黑暗遮掩。
懒得想那麽多,他转身上了床坐着,一直在思考议会和晏尘之间的事情,他抿了抿唇,思绪逐渐放飞。
「你不同意议会的邀约,未来的路就会变得更加危险。」兰斯洛特看着刚刚出浴室丶正在擦头发的晏尘,他的话语间听不出情绪。
他靠在床头,双膝微微曲起,灯光昏暗的室内,他和晏尘遥遥相望。
「我知道。」
「那?」
「我有不得不这麽做的理由。」
「是什麽?」
晏尘走到床边,他轻车熟路地掀开被子的一脚,兰斯洛特从善如流地腾出一片空间。
自从新婚夜兰斯洛特精神暴动之後,他们就没有提过分房的事情,反正不会有什麽,只是朋友而已,就当是找了个室友。
晏尘半坐着,扬起脑袋靠在身後的木制床头上。
理由?是系统吗?那当然不肯和兰斯洛特说,他们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可以毫无保留地交付这样大的秘密的时候。
他需要随便找个理由敷衍一下。
「也许,是我不想让我们的族民走向极端性别主义社会,从而导致灭亡?」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迷离地看向兰斯洛特,有些困了。
困意袭来时,晏尘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千年以後的虫族,自以为是丶柔弱恶毒并存的雄虫,卑躬屈膝丶强大却被压迫的雌虫。
那些前几任宿主的记忆数据充斥着他的脑海。
殴打丶鞭笞丶拔去羽翼丶夺走他们正常生活和飞行的能力——雄虫们以此为乐,雌虫们习以为常。
那个被绞杀的社会,那个从骨子里烂掉的国度。
再强大的军事实力也挽救不了衰败的文明,再高端的科技也拯救不了断崖式下跌的生育率——虫族最终无可避免地走向灭亡。
晏尘害怕虫子,但虫族,太像人类了,像极了那些远古的丶未经开化的野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