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德里安将音量调小,若有若无的旋律回荡在房间中。
艾西礼闭上眼,睡意再次袭来,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夏德里安的暴力训练总让他在半夜感到疼痛,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疯长,而在更早之前,他不得不在每个梦境的间隙一次次醒来——
艾西礼突然想到,刚刚夏德里安问他,做了什么梦。
他很久没有做梦了。
身上的外套传来浓烈又泥泞的香气,玫瑰从梦境走入现实。
夏德里安显然不是训练有素的教师,更非手段高明的医生,他独断又专横地从艾西礼体内剜出顽疾,用火消毒,用盐清洗,一番刮骨抽髓,最后不带麻醉地缝合。
这必然是充满疼痛的治愈。
这无疑是残忍又暴烈的欢愉。
作者有话说:
本文日更,谢谢大家。
第5章女武神
后来,虽然艾西礼不再做梦,但他和夏德里安之间的训练持续了一整个学年。
“你的柔韧性还是不够。”夏德里安从艾西礼手中接过雪茄,评价道:“腰部和腿部的配合——见过城堡剧院的那些芭蕾席吗?如果你能达到她们二分之一的柔韧度,刚刚那一击你完全能躲过去。”
“芭蕾席的专业度非常人可比。”艾西礼道,“我接受训练,并不是为了上台跳舞。”
“战场或许是人类所能拥有的最残忍也最精彩的舞台。”夏德里安把播放结束的唱片取下来,又换上新的一张,“想在这个舞台上完美谢幕,要么胜利要么死亡,你想怎么选?”
艾西礼将雪松木片放回口袋,微微后退两步,顿,“帝国只允许胜利。”
夏德里安露出满意的神色,“说得好。”
此时是周一上午九点,艾西礼在帝国大学的第二个学期,这一年的神圣方位日尚未到来,皇后玫瑰正逐渐盛开。芭蕾教室中回荡着《女武神》的旋律,夏德里安脱下外套,将衬衫袖子挽到臂肘,他叼着雪茄,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艾西礼,阳光从他背后打进来,笑容如歌剧一般耀目。
他上前一步,皮鞋在地板上出清脆的敲击声。
艾西礼猛地后撤,如今他多少掌握了夏德里安的攻击方式,当然这并不妨碍他照旧被揍得鼻青脸肿——经过一年的训练,艾西礼可以做出一个公正的判断,夏德里安的身手在全帝国大概都算得上最优。艾西礼见过不少上将身边的优秀下属,其中不乏精于格斗的天才,有的还是他幼年时的老师,正因此艾西礼从士官学校毕业时体术甚至能过一些教官,但他从未见过像夏德里安这样的人。
正如武神起冲锋,黄昏燃烧如火,雷鸣中带有暴君般的辉煌。
比如现在,艾西礼旋身避开夏德里安的一道肘击,而后再次后撤,他退得幅度很大,几乎是远远跃开,出了常人攻击范围的一半有余,这种后退在格斗课上未免险得过于谨慎,甚至有些耻辱,但对于夏德里安这样的对手完全情有可原——艾西礼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他退得不够远,直接被对方的正踢腿踹到了教室对面的镜子上。
夏德里安完全有立场挑剔艾西礼的柔韧性,因为他自己几乎就是最完美的舞者,即使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也不妨碍他踢腿过腰,而后仍有余劲,他足尖一旋,像芭蕾中的挥鞭转那样侧过身,利用小腿的力量再次踹了过去。
艾西礼抬手格挡,用目测距离来看他判断自己躲不过这一击,但至少能护住致命部位。夏德里安下手的分寸仅限于不把学生打死,好几次他被揍到昏迷后醒来都是在医务室,纳尔齐斯几乎成了他们训练中的第三方,三天两头就要给他治伤换药。
“您完全可以行使学生权利举报弗朗西斯科。”纳尔齐斯不止一次这样建议艾西礼,“帝大不是军事学院,这种程度的训练即使在军校也算得上滥用暴力了。”
艾西礼的做法是将所有的止疼药全部冲进下水道。
芭蕾教室中出一阵巨响,艾西礼砰地撞在镜子上。
“我十一点在军部有会。”夏德里安抽了一口雪茄,转身拎起外套,“今天就到这里。”
艾西礼爬起来,出一阵咳嗽,“您慢走。”
“对了。”夏德里安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似的道:“新圣堂的玫瑰厅修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