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振动,陆星洲打来电话:“今天算了,你先回去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意外的沉闷。
我犹豫地说:“你从其他门走的吗?我在大礼堂门口等了很久没看见你。”
陆星洲说:“嗯。”
我站起来,用脚踢踢石子,轻声问:“你怎么了?”
陆星洲在另一边过了很久都没说话,我一度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但四下里无人的夜色中,他的呼吸透过话筒传过来,让我还能确定他没有离开。
“没什么。”陆星洲笑起来,像是终于调整好心态,“你先回去吧,过两天我去找你。”
“等等。”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急切地对他说,“不要过两天,你现在在哪儿,我还没走到门口,我过去找你。”
“小宋。”陆星洲有些松口,“我现在心情很糟糕,打算去找人喝酒,这酒会喝得很闷,你确定要来吗?”
“要来。”我坚持着说。
陆星洲似乎是叹了口气,有点头痛地说:“我没心情像平时一样哄你。”
“不用啊。”我握紧手心,很快语无伦次起来,“你不用哄我,我又不是女孩子,我天天让你哄我干什么啊。”
如果换在以往,我多少得好好反驳一下陆星洲,哪来的像平时一样哄我?我怎么不知道?可眼下这个时候,我确实只是想快点见到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陆星洲给我了一个定位,要穿过学校对面的教师宿舍,接着再走一会儿,那边有一个类似居民公园的地方。
我一路跟着导航走,心里没想太多,但是却能感受到什么。到了地方后,我现这里的确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公园,甚至比不上我老家附近的小公园,都是些破旧的设施。
“宋安南!”背后有人捏着嗓子喊我的名字,他的声音十分尖细。
我浑身一颤,啊地一声跳起来,却感到胡杨笑着按住我的肩膀,对我说道:“是我是我,你怎么这么胆小。”
我上去暴揍了胡杨一拳,胡杨灵活格挡,我才现他的手里拎着满满一袋子的酒。于是我们像是对上了暗号,他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找你的陆星洲哥哥。”
胡杨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跟上他,问:“他说来喝酒,人在哪儿?还有……他今天怎么了?我看演出很成功啊……”
我们两人走到一处类似滑滑梯的地方,滑滑梯的下方有敞开的空间,胡杨弯着腰努力地钻进去,没来得及回答我的问题。我莫名其妙,也跟着胡杨一起钻进去,却在进去的瞬间,一下子被人抱住肩膀。
“等等……不稳不稳。”我知道这个人是谁。
滑滑梯的洞穴里黑漆漆的,陆星洲在我的肩膀上靠了一瞬,然后对我说:“坐报纸上,我铺了一层。”
“哦。”我调整姿势,很快地挨到他的身边,曲起我的腿,“我们就在这喝酒?也太有创意了吧。”
胡杨盘腿坐在我和陆星洲的对面,他打开手机的电筒,把它放在中间的地上,幽暗的空间亮起微弱且诡异的光,胡杨清了清嗓子,阴森地说:“鬼故事时间到。”
我浑身一僵,陆星洲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胡杨面无表情地说:“宋安南,你的警惕心实在是太差。你来之前根本没见到陆星洲,怎么能确定那条信息一定是陆星洲的?来到这个地方,居然也不怀疑我们两个是假扮的?”
我被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陆星洲我绝对能认出来,T大管院最帅的帅哥。胡杨你太二了,别人很难伪装,而且你最近头很丑,根全部长出来了,伪装你要付出很大牺牲。
胡杨差点没被我气死,举起手要来揍我,但这个小空间实在难以挥。我往后陆星洲的身后一躲,他的手在黑暗中从我的背后绕过来,握住我垂下来的那只手,他贴着我耳语道:“怎么忽然变聪明了,吓不着你了。”
胡杨把袋子里的酒拿出来,我们三人就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中一边聊天一边喝酒。
虽然在来之前,陆星洲说他心情不好,酒会喝得很闷,但真的喝起来,也并没有我想象中那般痛苦。
我猜测,胡杨一定比我知道得多一些,然而话题越扯越远,我感觉陆星洲的心情似乎也慢慢地转好,不过这个地方显然也不是他们第一次来。
我看了看四周,问这里难道不会被人现吗?胡杨说,没人会这么无聊。我说,可能会有小孩儿无聊地过来看一眼。胡杨笑了一声,说还真有,有次一个小孩儿看见这里被他们霸占,当场呆住了。我也笑起来,说那你们还不赶紧把这里还给小孩儿。胡杨说,后来跟他玩了一会儿躲猫猫。
渐渐地,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只是浑身变得暖洋洋的,闭着眼睛的时候头还很晕。陆星洲和胡杨看起来非常清醒,两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靠在陆星洲的肩膀上,眼皮有些沉重。陆星洲见我不舒服,也学着胡杨一样盘起腿,让我侧着睡到他怀里。
那是一段之后想起来也很神奇的时光。在21世纪的现代社会,我竟然找到了一种非常远古、非常安心的感觉。我迷迷糊糊地想起了小时候,自己有一阵子也喜欢找一个可以躲藏起来的地方,燃起那簇看不见的火,再次成为一个穴居人,而不是……而不是永远活在一种强烈的曝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