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威胁我?」
陈自原笑了笑:「算不上威胁,你有自己的事情忙,我的日子能清静点儿。」
陆衡即使有心理准备,也不免惊叹,他从没见过这麽剑拔弩张的亲子关系。
贺黛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她手指慢慢弯曲起来,精致的指甲磨着桌子发出刺耳声响,眼神还是冰冷:「你是我儿子!」
「我知道,我永远是你的儿子。」陈自原比她还冷:「但我首先是我,我有冲破牢笼的独立意识,而且成功了。」
「冲破之後呢?你打算和我老死不相往来?」贺黛又扫眼陆衡:「为了他?」
「我只为了我自己,」陈自原话音微微一停,神色复杂:「妈妈,我以为那件事情之後,你能理解我们之间的局面。」
疾冲的卡车和陈自原坚定找死的决心,这个场景每过一段时间会出现在贺黛梦里,逐渐演变成一种恶性循环——人性复杂,对於任何情感,越控制不住就越想抓回来。
贺黛目光一闪,生硬回避话题。
陈自原了然。
他说:「你根深蒂固的思维,几十年来对我的习惯性掌控,很难改变了,所以我没有想要说服你。你也说服不了我。」
「我们要麽这麽耗着,无所谓。或粉饰太平得过下去,我每个月给你和爸爸一笔钱,算赡养费。」陈自原说:「你如果现在想回家,我立刻买飞机票,找两个有资质的私人医生,我亲自把你送上飞机。」
贺黛老了,她无力还击。一哭二闹三上吊对陈自原起不了作用,游越是她最後的招数,使出去了,也没用。
「我要是不走呢?」
陆衡站在陈自原身後,大概起到一个场外支持的作用。这场对峙他不能参与,但以旁观者的角度听,贺黛的气势明显没刚才足了。
陆衡好唏嘘。
「你不走也行,」陈自原说:「我给你安排地方住,但你得有心理准备。这儿天气丶环境丶饮食,还有我每天做的事儿,可能都不会让你舒心。时间长了,影响寿命。」
陆衡听闻此话头皮发麻。
陈自原气场强大,语调却温和像哄孩子,他不疾不徐地说:「真到那天,我亲自送你的骨灰回家,将您风光大葬。」
贺黛雅量全无,砸杯掀桌:「陈自原!」
太狼狈了。
陆衡拉拉陈自原的衣服,想劝他:「原哥……」
陈自原回头看陆衡。
他们四目相对时,陆衡从陈自原的眼里看见了他压抑许久的愧疚和委屈。
陆衡怔愣,恍然明白一件事——可能在陈自原看来,他们之间的阴差阳错是蝴蝶效应,看似没有始作俑者,好像都是始作俑者。
那谁该为你的家破人亡负责?
陈自原胸膛微微起伏,他眼眶红了。
此时此刻,贺黛终於意识到陈自原变得特别陌生:「我好像不认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