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谢暄靠在泛着冷意的墙下,红透的双眼中,是忍而未决的眼泪,“方才我在宫中闹得那样大,是皇上没听到,还是说皇后真的睡得如此深沉,无人通报。你看,可有一人来,哪怕是来阻止我。”
荣德一愣,眼中沉沉地浮起一抹痛,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这场婚事到如今,已经达到了他们想要的目的。一个喜欢男人,任性妄为的前嫡皇子,一个注定无后,仕途尽毁的傅家子孙。”谢暄想站起,可脚踝的激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暗暗咽下一声痛呼,他还是扶着粗粝的墙缓缓起身。
“高似!高似!!把门打开!”谢暄再次用力捶打那扇毫无回应的门,他还没见到傅行简,他还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又岂能颓然放弃。
门栓上的锁响得毫无征兆,在豁然打开的一瞬间,谢暄甚至还高举着拳头,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
“奴婢参见潞王殿下。”
蓦然失去了支撑,谢暄疼到脊背打颤才强稳住身形,手臂在这一瞬间被支起,余光里,却见是一袭正红的衣袖。
抢先扶起他的不是荣德,而是闻如是。
“闻公公。”谢暄抑下不安与焦灼,眸色沉静地拂去他的手臂,虽狼狈却仍微扬着下颌,“本王的人呢。”
闻如是敛目,识相地放下手,退了一步,稳声道,“回殿下,在里面。”
在里面,短短三个字让谢暄悬了几个时辰的心阒然一松,血液仿佛重新流动,指尖阵阵麻,他微颤却厉声道,
“即刻把人放了!”
“殿下,恕奴婢不能。”闻如是始终低眉顺目,平静无波,“经查,傅行简经手的案件中,曾有收受巨贿,伪造证据,颠倒黑白之举,更是草菅人命……”
“荒谬不堪……荒谬不堪!”仿佛冷水浇身,谢暄惊得骨缝里似乎都在打颤,他想高声呵斥,可一开口,话却仿佛是从喉咙中挤出,沙哑且梗塞,“颠倒黑白的是你们,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是不是高似,是不是高似要诬陷他!”
闻如是并未直接反驳,只是转身从身后站着的千户手上拿起一叠写得满满当当的罪状,恭敬呈上,
“殿下,傅行简本人都已供认不讳,签字画押。”
“怎么可能……?”谢暄周身一震,可还未看清,那一叠罪状已被收起,但那纸上鲜红的指印旁,已经干涸黑的印记却仍留在余光里。
那不是墨迹,是血。
“你们一定是刑讯逼供,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殿下,又有几个人会痛快承认罪行呢,不过是些寻常手段罢了。”闻如是恭恭敬敬地躬身道,“原本是不该探视的,但毕竟是殿下……”
闻如是侧身让开,一阵阴风裹挟着腐臭的气味,从他身后那个深不见底的幽暗通道缓缓扑向谢暄,
“傅行简就在里面,来人。”闻如是狭长的眼睛微微抬起,“扶殿下进去。”
进入甬道的那一刻,谢暄耳边仿佛嗡的一声,而后进入到了一个死寂,没有一丝光可以穿透的坟墓。
狭窄逼仄已不足以形容,谢暄几乎脚不沾地地被架起,两侧不断后退的青砖上满是潮湿所侵蚀的痕迹,不断冲进口鼻的,是经年已久的,不知混合了多少血肉的陈腐腥臭,令人惊心悼胆,有种恍若再也出不来的错觉。
谢暄在尽头的牢房中看到了傅行简。
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身上的衣物一瞧就不是他的,但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神色也还平静。
谢暄暗暗松口气,看着番役将门锁打开,扶着门狠声道,“你们都给本王滚远点。”
两名番役微顿,看了眼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闻如是,只见他对着谢暄躬身道,“咱们就不打扰殿下了,但殿下,这里戾气颇重,您是千金贵体,着实不宜久留。”
“滚!”
谢暄的怒叱被坚厚的四壁牢牢吸附,甚至荡不出一丝回音,这一声让闻如是退回了甬道深处,也堪堪唤醒了浑噩之中的傅行简。
“兰时……?”
谢暄猛地回头,紧咬牙关跌跌撞撞地冲进牢房,人还未站稳腰间却一紧,他怔了怔向下看去,却见是自己今日佩上的那块青玉佩正荡在傅行简手边,被他一把握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