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安动作一顿,低声道:“这该死的蓬莱洲……我去帮你再要些止痛丹药。”
他欲起身,然而谢悯却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谢悯嘴唇挪动:“义父,不要走。”
江照安皱起眉:“你不是疼吗?”
暖黄的烛光笼着四周,墙壁上二人的影子挨得极近,纠缠出几分似有若无的暧昧。
都谢悯眼神变得有些躲闪:“我不想吃药,很苦,你抱我一下吧,抱我一下,我就没那么疼了。”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江照安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露水姻缘也有过不少,他看着谢悯,神色逐渐露出一丝古怪,半晌,嘴角缓缓动了动:“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撒娇。”
这语气听起来,并不是寻常打趣的样子。气氛变得僵硬,谢悯害怕他看出了什么,心逐渐提到了嗓子眼。
可一想到此番来到蓬莱如此拼命是为了什么,忐忑褪去,心下又有了底气,谢悯抬头,看向江照安:“既然是冤枉我,那我应当还是魁吧,镇鬼塔,给我了吗?义父,你当初答应我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门外传来琯朗的声音:“妖君,时间快到了。”
时间到了?什么时间到了,谢悯疑惑不解。江照安背光而坐,面容表情都看不清晰,谢悯忽然感到一阵无来由的恐慌,抓住了江照安的手:“义父?”
江照安轻声说:“阿悯,你是这一届宗门大比当之无愧的魁,你做得很好。”
义父说我做得很好。
心里稍微安定下来,谢悯唇角扬起,想冲江照安笑一笑,可笑还没成型,双手忽然都被锁链死死锁住。江照安逆着光,眉眼晦暗,他一根一根掰开谢悯的手指,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可是阿悯,镇鬼塔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脸上顿时血色尽褪,谢悯惊慌失措地从床上爬起来:“义父,义父你在说什么?”他手忙脚乱地抓住江照安衣角,急得几乎语无伦次,“我是阿悯啊,我为什么要去镇鬼塔?是不是他们跟你说了什么?我不是鬼修,是你把我养大的,难道你还不清楚我到底是谁吗?义父!”
琵琶骨疼得撕心裂肺,可抵不过心中剜骨透髓的恐慌,谢悯指骨攥得几乎泛青,可声声凄厉下,江照安却不为所动。
房间内撕开了漆黑的口子,幽不见底,仿若巨兽血口,那是镇鬼塔的“门”。
谢悯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那阴冷寂静到能令人疯的镇鬼塔入口,惨然一笑:“是因为我喜欢你吗,义父?”
江照安垂落身侧的指尖似乎颤了一颤,又可能只是幻觉。
琯朗推门而入:“还在等什么,妖君?当初他鬼性大杀了全族,若是不囚入镇鬼塔,迟早成为三界大患。”
谢悯压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你在说什——”一股恐怖的力量袭来,江照安挥动锁链,谢悯被他活生生从床上拖起来,毫不留情地扔入了镇鬼塔。
但他其实也没有挣扎,只是双目通红地看向江照安,眼角一线水痕在烛光映照下晶亮得刺眼。
“义父……”
瘆人幽黑将谢悯吞没前的最后一刻,江照安终于看了过来。
没有心痛,没有不舍,琉璃色的眼珠里只有冷漠。
就像看一头可有可无的牲畜。
眼前的景象熄灭了,秦弥远和伏昭周遭变得一片漆黑。
“原来他怨的是这个。”目不能视,秦弥远干脆摸索着坐了下来,撑着头看向小麒麟,“你看,我赢了吧。”
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可伏昭莫名觉得这个白鹊的目光锁定住了他,那道视线在深浓的墨色里如此强烈,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让自己觉得好像成了猎物。
短刀现于掌心,伏昭循声将刀架在白鹊的脖子上:“你最好别想趁机搞鬼。”
刀刃冰凉,带来一丝寒意,秦弥远在黑暗中轻笑出声:“我怎么会搞鬼呢?你可找不出一个比我更乖巧的人了。”
“阿昭是想毁诺吗?”他甚至微微向前倾身,神兵利刃割破肌肤,空气中渗出一丝血味,白鹊语气半真半假,“堂堂秋极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将大人,不会这般说话不算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