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云哀倒也不难受,几日下来早已习惯,只是一切不提早准备,她便极不自在。
桑沉草指尖一划,指腹转而落在奉云哀的眼梢上。她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紧盯着对方如今黑得深邃的一双眼道:“遮眼的药汁可还有剩?”
“还有。”奉云哀撇开目光,不想与之对视,否则难免心乱。
桑沉草漫不经心地嗯上一声,良久才道:“若我未记错,昨日你往眼中滴药时,一双眼便已酸楚难忍,背过身时是不是还暗暗擦拭泪花了?”
奉云哀是有背身,却不是暗暗擦拭,只是不想那狼狈模样落到旁人眼中。
“今日若再滴上两回,我想你可能就非瞎不可了。”桑沉草不咸不淡一句,眼中透露可惜,“这么好看一双眼,瞎了可如何是好,如若奉容在世,她舍得让自己的传人成为盲女么。”
奉云哀抿唇不言,她也曾设想过,如若双眼再无法视物,奉容会不会对她失望透顶。
双目一瞎,剑法怕是再不能精进,而她又如何将奉容的孤心剑法传给下一人,一切必将在她身上断绝。
光是眼前蒙纱,她已是分外不适,当真瞎到一片漆黑,她又该如何自处?
“若不。”桑沉草循循善诱般,“你今日便不露面了?我上试剑台就是。”
奉云哀淡淡道:“我会戴好帷帽藏在暗处,如若事态有变,还是得露面。”
“即便旁人发现你一双灰瞳?”桑沉草逼近问。
“即便非瞎不可。”奉云哀低垂着眼,眸色沉寂如水。
桑沉草哧地笑了,却不出声阻拦,只拉长调子极慢地说:“瞎了也好,我说什么你都得信我,不过么,我还是会觉得可惜。”
“为何?”奉云哀眼帘一掀。
“你看着我时眼中带愠,我好喜欢。”桑沉草直言。
奉云哀不解这欢喜从何而来,怎的还能拿她生气取乐?
但她……
没有心闷。
桑沉草哂了一声,朝着奉云哀招手进屋,背过身便将衣襟扯下,分明是要将易容撕去。
这不是桑沉草的肤色,桑沉草在沙河日晒久了,她的肤色应当是要较云城这边的人沉一些,沉得均匀而透亮,半点不浑。
而衣襟一垂,露出的肤色竟还算白。
即使如此,奉云哀也看得微微愣住,猛地侧身避开目光,不太自在地道:“此时就将易容去了?盟中可是有人认得你的。”
“无妨,不过是提早卸下易容,又并非提早现身。”桑沉草将头发揽到身前,俯身点燃桌上灯台,自焚般,毫不小心地将灯台举至后背,丝毫不怕衣裳或是发丝误被点着。
“你……”奉云哀心惊。
这叫人看得触目惊心,奉云哀忙不叠走上前,将灯台拿到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