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春知流着泪,指着手机中齐疆的照片问小女孩:“还记得这个姐姐吗?”
小女孩点点头,“记得,是她救了我。”
“当时旁边已经有人伸手去拽她了吗?”
“有,可是姐姐好像没什么力气了,没有抓住。”
“她当时说些什么了吗,或者是什么表情?”
小女孩摇了摇头,“就看着我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然后就沉下去不见了。”
齐疆的死是她祝春知造成的,再无悬念。
祝春知又去疗养院看望了祝如敬。她的精神看着比之前好了一些,于是祝春知推她在疗养院里的小路旁坐了一会儿。
那天的阳光很好,是阴沉冬日里少有的艳阳天。
阳光烘烤着天地间的一切事物,祝春知却打着寒噤。
疗养院的草地上枯黄一片。
祝春知将手机递给祝如敬,说:“小姨,你帮我拍张照片吧。”
祝如敬示意她站在还存着些绿意的古树前,祝春知执意以灰空为背景。
祝如敬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喊了一声“春知”。
祝春知抬头笑。
留下了遗像似的一张照片。
白日里的临熙热闹极了,祝春知混迹在人群中看队伍前行,却不知是什么活动。
一会儿,一头白舞狮被人群拥着向前。
同行人面上悲戚有余,像在送往生的人。
祝春知只站在堂外看,白舞狮的神情和动作都生动极了,令人觉得就是它在悲伤一般。
祠堂的玉观音忽然落泪。
祝春知知道,许是雕塑浸了水汽,从眼睛处落了下来。
可她分明在梦中见过这个景象。
那时的烟尘弥漫,她追寻在云尘中的观音像许久,期间被车流阻隔,被湖水断绝,被高山阻碍。
她苦苦执着地寻。
如今观音正对着她流泪,祝春知觉着,是齐疆托观音来怨她来的。
白舞狮随着鼓点和音乐变换着脚步,一步几抖瑟,递出恭敬的悲伤。
众人哭嚎,祝春知也得以痛痛快快酣畅淋漓地哭上一场。
齐疆,你还会念着我吗?
齐疆,死之前,你在想着什么呢?
晚上是临熙盛大的游神仪式。
祝春知挤在人群当中茫然无措地走着,只是走着。
涂了油彩的人,踩着高跷的人。
一同追逐的人。
她脱离出人流,躲在一个背风的地方凑着一根烟。
几次都不能燃亮,又不可抑制地开了个咳嗽的头,然后便没了休止。
人群的喧闹声里有她破碎的声音。
绽放的烟火的微粒中有她爆炸的思绪。
而无意义的虚空中也寄托着她的肉身。
觉察到或许这就是生命的尽头时她不可说没有悔意,但或许后悔的是没能好好看一看齐疆的眼睛,以致现在连她的眸光也遗忘掉。
在西州的谌歲给她打来电话。
那只冒牌的小狗终究还是死了,它已老到不能奔跑,不能承载一个年轻的新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