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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竹节虫（第3页）

“所以那条河的洪汛和枯水期，完全掌握在你们手里，伊德来的时候，它水位很高，为的就是掩盖掉那些洞穴口，所以水流的走势才会那么奇怪。”我越说越感到身体僵硬。

“你全都答对了。”格杰拍掌，“不过知道的太晚了。”

“是吗……”我苦笑，我确实知道得太晚了。

这天夜战，一二军正和皇室军队打得火热，忽然皇室军队紧急撤退了，比达让我指挥将士们乘胜追击，我隐约感到浩劫要来临了。

一二军竟然轻松破了主城防御，将士们畅通无阻地冲进了主城，杀光了零星几个负隅顽抗的青弩士兵，正当大家都惊奇于战况的顺利之时，千万根火把，点亮了整个白兰城。

站在主城正中央的，是安多利、莱瑞和桑塔。

“罪臣瑞尔，还不束手就擒！”

此话一出，一二军的将士们都傻了眼，一个头铁的士兵大声喊：“司令！我们是被逼的！他们抓走了克……”

一只飞箭直接刺穿了那个士兵的胸膛，众人大骇，却都不敢轻举妄动，三四军的兵力碾压现在损伤惨重的一二军简直轻而易举。

比达来到我身边，贴着我的耳朵说：“快说你要谈判。”

我深吸一口气，鼓足力气喊：“我要跟你谈判！”

那几个人6续从城墙上下来，随后我听到一声指令。

“放行！”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内阁，再度踏上盘旋向上的楼梯，我怀疑我会在下一秒就摔倒在地。快要走到顶层的时候，桑塔正背靠在门口的墙边，看见我之后，递了一把刀给我。

我的双唇颤抖，紧张地说：“我拿不动……”

他看了下我挂在脖子上的悬臂带，又看了一眼我另一只无法活动指节的废手，了然地笑了，便推着我一同进了议厅。

议厅里，安多利和莱瑞坐在凳子上，凯莉和菲莫各自站在一边，菲莫神情担忧，一直往一边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纳仁被绑在柱子上，嘴被堵着，但是依旧拼命地扭动身体，眼珠子瞪得极大，感觉有掉出来的危险，身上的青筋全都爆起。

“杀了他。”莱锐命令我。

我和莱锐有十多年没见，再次与他相对，和多年前竟没什么不同，他依旧是那个主宰着我命运的人。这个世界很不公平，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东西是公平的，那就是岁月了，我和他都不复年轻。

“你们要弑君，完全可以自己动手，有必要这样吗？”每一个字我都是压抑着极大的恐惧出来的，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过今晚。

莱锐眼眶红了，拔出一根匕，当着我的面刺入了纳仁的肩胛骨，他可能以为我没看，还抓着我的脑袋对着纳仁那痛苦到泛青的脸。

“当然有必要。”莱锐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就是要你亲手杀死他，我的父亲死得有多惨，我就要他死得有多惨。”

“曼多司令……”

“不准你提我父亲的名字！”莱锐厉声大吼，“你们皇室的人，都留着肮脏的血，没有资格提我父亲的名字，我的父亲是为拜斯堡戎马一生的英雄，不是你们这帮过河拆桥的卑鄙小人可以提及的！”

我听到这番话，差点笑出声来，英雄？曼多也配这两个字？他就算真的是拜斯堡的英雄，甚至是全世界的大英雄，也绝对不可能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我命令你杀了他！”

“大人，他拿不动刀。”桑塔说。

“闭嘴！”莱锐像疯了一样，“我管你拿不拿得动，我就是要你亲手杀了他，把他的头颅割下来，从城墙上抛下去！”

纳仁剧烈地抖动着他身上每一块肥肉，他的眼泪和鼻涕肆意横流在脸上，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就像戏剧院的小丑，我为什么看着他总是会联想到戏剧院呢？这是因为我那已经逝去的母亲，在我的记忆里，她唯一得到过的奖赏，是纳仁随手扔给她的一张戏剧院门票。母亲那时候激动到哭泣，喜悦地抱着我去看了那场戏剧，不停地告诉我说——“这不是一般的戏剧，这是你父王赏给你的，这是天大的恩赐！”但我觉得那场戏剧很难看，有很多的丑角，像父王一样的丑角。

桑塔无奈地把刀递到我面前，我先是试着用那只废手去拿，可是连把手掌形成一个握的姿势都做不到，我咬了咬后槽牙，换受伤不久的手去拿那把刀，刚拿起一点，疼痛在患处如电流般传遍我全身，我“嘶”了一声，匆忙松手。

“你今天要是拿不起这把刀，我就把你、纳仁，还有克里斯那个贱人的头一起挂到城墙上！”莱锐把匕往旁边一摔，带血的匕直直地插在桌子上。

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此时此景了，我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我流着皇家的血？皇家的好处我是半点没享受到，却要连同他们一起被你恨到这个境地，莱锐，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你不和曼多那个贱人一起死？

我越想越混乱，我觉得自己不能再深陷在仇恨里，无能的恨，只会让我变得更可怜。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所有人都不值得让我去死！

我用废手的手臂抵住刀身，另一只手挣脱悬臂绷带的束缚，将刀柄拿起，完全拿起来的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被雷劈成了两半，可是我依然要咬着牙，迎着这莫大的痛苦将刀砍进纳仁的脖子里。

动脉喷射出来的血液将我的面具染成了红色，纳仁死不瞑目的面容纂刻进了我的眼睛，我尖叫起来：“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