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接钥匙后,老太太还特地仔细打量段知影的神情:
这孩子真和那个孩子有关系吗?
怎么朋友死了,这孩子一点都不难过呢?
段知影在新买下的老房子里,待了一整夜。
他抱着温妙然衣篓里还来不及洗的衣物,躺在温妙然还没换过的床单上,他深深呼吸,试图捕捉温妙然的气息,却只能嗅到冬日空气的寒意。
他就那样躺着,一夜没睡。
第二天,他将温妙然未洗的衣物和床单丢进洗衣机,洗好,一件件晾在阳台上。
他破天荒提起扫把,将地板清扫干净,他将冰箱里的食物清空,将垃圾打包,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他回到隔壁自己家,将其中与温妙然有关的素描取走,再回到温妙然家,将卧室旁那间小书房,布置成他的画室。
他将和他有关的每一幅画都挂起来。
每一次挂画时,他就会和他的片段,保持仅咫尺的距离。
他的视线扫过他定格的、不再颤动的睫毛。
他的额角触过他泛红的脸颊。
他的鬓角蹭过他粉润的唇瓣。
他的指腹抹过他浅浅留疤的锁骨。
他的鼻尖厮磨过他红热的后颈。
他将他的爱意装满整个房间,而后,头也不回地将房门关闭。
没有回头看一眼。
段知影出门,驱车前往殡仪馆,取走了那份提前办好手续的、无人有资格认领的骨灰瓷瓮。
他怀抱初恋的尸骨,稳稳行车。
车却没走上任何一条他熟悉的道路,而是越行越偏,离家越来越远。
公路越抬越高,直到一侧呈茂密的野山,一侧是高崖下鳞动的海面。
段知影望向天际与海的交接。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明朗,金色的光点在水波面闪动,蓝天白天,风景开阔。
本可以在他眼中折射出无与伦比色彩的光线,此时却只呈现单调的灰。
段知影微微勾起嘴角。
这是一个自内心的笑。
因为他感应到大腿上本冰凉的瓷瓮,经过一路暖化,此时已有了和他同步的温度。
他的爱人已经有了他的体温。
山路的转弯角,道旁特地布设了减警示牌。
段知影却脚底用力,踩死了油门。
车子疾飙升,油表和表指针弹射到红区。
直到失控的车头猛然撞碎道边的防护栏。
车冲出路面,滞空,重重翻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