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的发慌,抱着孩子在客栈里来回走动,掌柜的跑来看她,见她手足无措,忽的想起了一楼住了位年轻的妇人,刚采买了些药材从此路过,说不准略通岐黄之术,能帮孩子看一眼。
林明淑也顾不得冒昧了,抱着女儿就上了人家的门。
那果然住了个年轻的妇人,房中还堆着刚从外地采买回来的药材,见她怀里的滕箫烧得几乎晕厥了,连忙让她把孩子快快放到床上。
她先是给孩子搭了脉,又细细摸了摸身上温度,便拿出了药来。
林明淑也不知她这都是些什么药,散丸膏丹地用下来,女儿的高烧还真就退了。
她大松了口气,夜深房中只有两支蜡烛摇晃着,她也瞧不太清楚那年轻妇人的面相,她欲给人道谢,人家却摆手说夜还长,孩子接下来会不会发烧也未必。
“但你就带着孩子留在我这儿吧,我替你看着些,若有症状也能及时应对。”
这话说得林明淑眼泪滚滚落了下来。
这世上也不只是有施泽友那样背信弃义的小人,也有这样萍水相逢却愿意尽力相帮的好人。
她眼泪流个不住,就像这秋夜里的雨一样,诉不尽的苦楚。
那年轻的妇人给她递了一沓干净帕子过来,“你哭吧,这些尽够用了。”
她声音在夜雨里轻飘灵动,这话引得林明淑想笑,却哭得更止不住了。
这些年被施泽友这等小人折磨得憋屈,到处无人诉说,此刻面对这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反而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她边说边哭,还忍不住狠狠地咒骂那小人不得好死。
那年轻妇人听着听着也生了气,帮着她一起骂了起来。
两人越骂越起劲,眼见滕箫一夜还算平稳,林明淑干脆跟掌柜的要了酒来,就趁着这雨夜的不宁,将多年的憋屈发泄个痛快。
那人也跟她一起喝了不少下去,说起自己家中也有糟心事,但话还没起头,她已快醉过去了。
林明淑还要拉着她喝,她却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来。
“你家将军是保家卫国的将领,不能让他和手下的兵吃了亏,我就这二百两虽然不多,但你拿去买药还够用!”
她当下时疫虽然看着凶猛,但也不是没药可解,说着跟她道了几个方子,嘱咐她捡其中紧要的药来买。
“必能渡过难关。”
她说完,脑袋一沾胳膊,就面见周公去了。林明淑见她呼噜都打了起来,心下发酸又好笑。
“妹妹倒不当我是骗子,还肯给我钱。但凡我往后缓过劲来,这钱十倍还给你。”
林明淑心里暖得发烫,她拍了她的肩膀,“妹妹别睡,你我不若义结金兰吧?”
睡着的人含混地说着好,却又打起了呼噜来。
天快亮了,这一夜快过去了,滕箫安安稳稳地一点病都没再起。
林明淑也在酒中困倦起来。
谁料就在那日,家中快马加鞭地递了信来,说家里出事了,长子滕起被人追逐,在山坡石地里坠了马。
她闻信简直晕厥了过去,再顾不得旁的,抱着滕箫,天没亮就往家中赶了过去,甚至没来得及同睡着的人打一声招呼。
而她冒雨飞奔回家,却见家中只剩下滕越一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庭院中央,看着棺中他长兄冰冷的尸体,然后转身看见她,砰得跪了下来。
这一下几乎把她的心都跪碎了。
她只听见他嘶声道。
“娘,我把大哥。。。。。。弄丢了。。。。。。”
*
深夜的黑快要烧尽,只剩下天边还有些残余的漆黑令人恐慌。
往事不堪再回首多看一眼,林明淑只有跪坐在蒲团上,才能心静片刻。
青萱寻了过来,在祠堂外叫了她,“老夫人,二爷那边传了信过来。”
她立时将青萱叫了进来,“遇川那边怎么样了?”
青萱连忙道,“二爷说一切安好,吴家人已经都救下来了,那追杀吴家的施泽友,则被二爷一箭射穿了臂膀,逃走了。”
前面的话令她稍稍安心,但后面这句却让林明淑倏然一惊。
“遇川射了那姓施的,重伤了他,他却逃了?!”
青萱点头,林明淑却身形一僵。
“这。。。。。。”
小人之恨,岂能用常理度之?
若是那施泽友察觉是滕越所为,哪怕只是猜到,只怕也绝不会善罢甘休。暗地里,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林明淑顿觉胸口都要喘不上气了,身形也摇晃不停。
青萱惊到,连忙大声往外唤了人,让人取了水又取了药,给老夫人尽数服了下去,人才堪堪缓了过来。
沧浪阁。
林明淑躺在榻上浑身发凉,任是丫鬟烧起了火盆也无济于事,但火盆的光亮却刺着她的眼睛。
那施泽友如今已经攀附上了大太监的侄儿洪桂,做了那大太监帐下走狗。
他本就心狠手辣,又有大太监做了个背后之人。而那大太监九千岁执掌着半个朝野的权柄,乃是小皇帝的心腹,往后几十年这天下尽在他手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