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的指向性太明显了,埃文斯心领神会,露出了然的笑容,说,“看不出来左沐这么痴情。”
埃文斯的中文不标准,说痴情两个字时音很滑稽。童珊听完就笑了,埃文斯坐在沙里也一脸乐呵。
只有左沐被他们调侃得相当无奈,皱着眉继续喝水。
最近这一年童珊偶尔会这样,有时候话题正好聊到了,她就说上一两句,左沐对此已经习惯。
他知道童珊的用意,童珊怕他一直放不下,聊起这件事就当是给他做脱敏治疗,把心里的一块陈年疤痕揭起来,痛一下,痒一下,可能渐渐就没什么感觉了。童珊是为他好。
童珊和埃文斯又聊了几句别的,然后起身走到左沐身边,问,“不会是生气了吧?”
好人坏人都给她做了,左沐搓了把脸,向童珊求饶,“放过我吧。”
三年的时间很长了,左沐有时候复盘比赛,看着屏幕上拿着球杆绕着球台反复确认角度的自己,恍惚间觉得有些陌生。
这三年里他的生活几乎只剩下斯诺克,每天练球十到十二小时,单调重复的训练让原本乖张的性情也变得安静沉稳了。偶尔回国参加活动、他会和童珊调侃自己有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一下子看见那么多人,那么多高楼,刚重新适应了国内高热闹的环境,往往两三天以后他又回到爱丁堡的俱乐部,开始清修一般的生活。
不去香港这事就在几句玩笑话后翻过去了,左沐开始全力准备半个月后在曼彻斯特举行的斯诺克冠中冠(nets)比赛。这是为赛季前半年的所有冠军获得者设立的邀请赛,参赛的十六名选手都是世界顶尖水平的球员,左沐上个月因为肩颈劳损,配合进行物理治疗,训练也放松下来。这个月他基本都泡在俱乐部里练球,每天最早到最晚走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冠中冠开赛前一天,左沐在中午休息时收到一条微信。
是任俊元来的。
上一次他们联系也是差不多同个时候,左沐没感到太意外。
他划开手机,看到内容,挑了下眉。
自从换了手机号,左沐把微信里的联系人也清理过一次。以前因为黎晔认识的那些人基本上都删了,只有任俊元还保存着。
这三年里左沐和任俊元一共联系过三次。每一次都是任俊元主动的消息。
冠中冠的比赛就在任俊元就读的曼彻斯特大学体育馆举行,任俊元作为在校学生,没办法假装不知道。左沐和黎晔分手的第一年,任俊元给左沐了两条信息。
【你没拉黑我吧?】
【好像没拉黑。我看到比赛信息了,我就不来了,祝你夺冠。】
很客气的两段话,任俊元也可以不信息,装作不知道的。一个校园里上千名学生,左沐只在体育馆比赛两天,根本见不到他。
任俊元不来也在情理之中,他是黎晔的朋友,左沐是黎晔的前任,这种关系没必要见面,真见到了也是彼此尴尬。
左沐看到消息以后回了一句:【好,谢谢。】
第二年也是相同的对话,任俊元说自己不来,祝左沐夺冠。左沐回复谢谢。
然而这一次的内容有些不同。
【我还有半年毕业了,这次来看你比赛,好好打。(任俊元)】
左沐正在啃三明治。
他停止咀嚼,盯着手机屏幕。
好像前不久才是高三毕业的散伙饭,时间竟过得这么快,任俊元大学快毕业了,那么黎晔呢。
那个不该想起的名字在脑中一闪而过,左沐制止自己再想。
任俊元在消息最后标明了自己的名字。这个小细节透露出一种伤感的意味,一年一次的联系持续了三年,也许任俊元以为左沐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微信id了。
左沐抽纸擦手,回复他,【打这个号码,我给你留前排的票。】
接着他把童珊的手机号过去。
每个球员都能拿到几张亲属票,这些年除了童珊偶尔到场观赛,其他时候左沐都用不上这些入场票。
任俊元来看了第一场比赛,左沐以6-3赢下自己的场晋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