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官职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帮徐叔子挡了许多麻烦,毕竟他画圣之名遐迩大雍,常常对蜂拥前来求画的人烦不胜烦。
“陛下也道你辛苦,特赐了两坛御酒给你,这可是今年最好的一批青梅酒,拢共才二十坛呢!”许韧轻快地一扬鞭,继续道,“已经送到你府上了。”
徐叔子原本欣喜上扬的嘴角,在听完许韧的后半截话之后,又重新下拉:“完了完了,我的酒又得遭贼惦记!”
“诶对了!”他忽然扭头,“小贺,你们住哪儿啊?要不住我家?”
这是个问题,贺家在洛京并无产业,也没有置办房屋,若只有贺重玉一人,凭贵妃的盛宠,干脆住在宫里也不是不行,但贺重玉还带着喜鹊和老李,就得想想怎么住了。
贺重玉还没开口,就听到许长使的笑声,她说:“二娘子何必忧扰,你的住处娘子早就安排好了,保你满意!现在咱们就是往那儿去!”
徐叔子这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我说这条路怎么不太像进宫呢!”他掀开车帘朝外瞄了两眼,“嚯!永街啊!”
“永街?”贺重玉看到他们的马车正驶在一条宽阔笔直的石板路上,路中不见什么行人,时不时有一辆马车和他们擦肩而过。
“高门深院,权贵云集。”徐叔子说道。
拐了两道弯之后,贺重玉感觉车停了下来,听见许长使喊道“下车罢”,于是她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像只轻盈的雀鸟落地。
这座宅院一共三进院落,朱门灰瓦,精巧别致,进门时两个高大的健仆齐声喊“郎主安”,贺重玉才惊觉这居然是两个女子。
许韧笑着解释:“男子多有不便,娘子特地安排了这二十个健妇充作护卫,另有洒扫丫鬟十人,管家婆子一人,她们提前一月便来拾掇,如今这宅邸瞧着和从前萧条的模样截然不同。”
如此说来,贺重玉才刚到洛京,就已经欠了数十人的工钱!她倒吸一口气。
仿佛是看出了贺重玉的惊疑,许韧眉眼含笑:“二娘子安心罢,这些全由宫中出钱……”她眨了眨眼睛,看着有些狡黠,“便是寻常百姓亲戚上门拜访也没有教亲戚自个儿掏钱的道理,更何况是皇家呢!二娘子,你就放心住着罢,这都是娘子一片心意……陛下也是首肯的。”
作为之后整栋宅子里唯一的男人,老李十分识相地抱着包袱留在了前院门房,而喜鹊抱紧了贺重玉的胳膊,说:“我要和姑娘住一块儿!”
“二娘子先歇息一番,屋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傍晚我来接你入宫,”许韧微笑,而后转头对徐叔子道,“徐院长是搭我的车去丹青院呢还是?”
“丹青院?”徐叔子声音高昂,“不去!不去!”
“那您老自便。”
许韧很快就走出门外,一道清脆的扬鞭声响起,车轮吱呀滚动。
徐叔子左右张望,呵退了屋里的丫鬟婆子,啪地关上了大门,一脸神秘地扯着贺重玉的袖子坐下。
“小贺,你知道这宅子是谁住的么?”
“许长使不是说这宅子早年就荒废了?”
“嘿呦!”徐叔子后仰,随即弹了起来,“是宸公主的旧宅啊!陛下怎么给你指了这么个地方!贵妃也不劝着点!”
他沉思了片刻,脸上一苦:“瞧我说的什么话,你们姐俩才多大年纪,我估计贵妃也不知道这回事!”
“宸公主?陛下的女儿?”
“陛下的亲姑姑。”徐叔子一副牙酸的表情。
贺重玉琢磨出了不对劲,徐叔子也说了永街权贵云集,怎么好好的府宅会荒废到如今呢?恐怕这位公主有故事。
“谁说不是呢!我也是偶然知道的,当时宁国公请我给他新建成的清芳园作画,正好从这门前经过,我看当时家家灯火通明,唯独这户大门紧闭,漆黑一片,一时好奇便多嘴问了一句。”
按理说知道旧事的都该对此讳莫如深,但谁教宁国公他是个松嘴巴,一顿掏吐了干净之后才后悔,再三提醒徐叔子不要宣扬。
“当年宸公主摄政掌事,但她权欲熏心,竟妄图政变登基,失败之后家臣府将全被处死,她自己也被陛下圈禁在菩提洲,只是宸公主心高气傲,没两年就郁郁而终。”
徐叔子指了指脚下的地:“而这儿就是她的旧宅。”
当年宸公主权势滔天,朝臣只知公主,不知幼帝,无数诏令就是从这座宅院里飞出,扩散至五湖四海。
贺重玉正抚摸着紫檀木博古架冰凉的表面,似乎是为了避免太过空旷,此时上面只摆了一只青釉莲纹方壶。
她闻言,手中一顿,随即嗤笑一声:“那这位宸公主过得可不太好啊。”
徐叔子被她一噎:“何以见得?”
“堂堂摄政公主,就住这么大点的宅院?还是她已经明目张胆地住进了皇宫,这儿其实不是她的府第?”贺重玉敢说,这是她坐马车进永街之后,看见的最小的一座宅子,门头都比旁人家小了一半。
“我算是彻底见识你的刁钻了……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刚刚的话也都是道听途说的。”徐叔子摊手道。
冯二郎君
徐叔子一拍大腿:“管他呢!反正是陛下开的口,你就安心住着罢!”
“您老说这么多,我还是没懂,这宅子到底是犯了什么忌讳啊?”
贺重玉疑惑,什么样的忌讳能将一座宫城边上寸土寸金的宅院荒废数十年。
“说来说去,不都是顾忌陛下么!他亲姑姑谋权篡位,陛下怎么可能不记仇呢,宸公主的旧宅当年查封之后,就这么被闲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