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眼见着苏雨兰斗志渐弱,忙卖乖从一个心善的妃子处讨了水来给苏雨兰。
苏雨兰眨眨眼,发觉双眼干涩得要命,嗓子也跟冒烟了般不适,此时见了清凉的井水简直是久旱逢甘霖,将碗中的水喝了个干净。
“澈儿,你手怎么了?”喝完水,苏雨兰竟一时没有先注意到贴着大门站立的虞枝,而是发现元澈的手指被什么划伤了一块,刚止住血,“她们欺负你了?”苏雨兰往最坏的结果想,手都开始颤抖。
“没有。”元澈垂下眼睛,十分乖巧地摇摇头,“是儿臣给母妃端水的时候不小心,被碗划伤了。”元澈转动白瓷碗,把带有细细缺口的一角转给苏雨兰看。
然后他状似不经意地回过头,吸引了苏雨兰的目光朝虞枝看去。
二人目光交汇。
“呵,你竟然又来了。”苏雨兰的表情简直就是在明说虞枝脑子有病,“跑来找我耀武扬威?”她在元澈的搀扶下站起身。
有些人注意到这一幕,但没有出声,默默注视着事情的发展。
“耀武扬威?”虞枝嘲讽一笑,“都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还把我当成你想象中的敌人,真是替你感到悲哀。”虞枝说完把目光转向元澈,“元澈,过来。”
苏雨兰顿时警惕,但转念一想知道虞枝不会是拿小孩子开刀的卑鄙小人,就放了元澈过去,自己则浑身肌肉紧绷地看着虞枝蹲下身和元澈平视。
“元澈,你在这里缺些什么就告诉母后。”虞枝将头上带着的金簪银钗卸下来塞进元澈手里,她知道谢玄把他们扔在这里后便不大管了,这里吃的喝的一应由内府配送,只要饿不死他们就行。多数人都想尽了办法掏出自己的体己来同外边的侍卫做交易,为的就是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
虞枝料想苏雨兰舍不得象征自己贵妃身份的珠钗金玉,便自己多带了些首饰过来交给元澈,来日谢玄问起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是一点金银罢了。
阳光照耀下,金银散发着闪亮的微光,天底下没人不爱这身外之物的美丽。
胡泉看得肝颤,他今天用心给虞枝搭配了那么久,到头来都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胡泉不知该哭该笑。
“娘娘,这若是让陛下知道了,恐怕会……”
“他既说了继续让我当皇后,那这皇宫便有一半是我的。我拿我的东西送人不行吗?何况他还唤我一声母后。”虞枝面不改色地松开元澈,将攥起的手掩藏进宽大的衣袖中。
胡泉听了直冒冷汗,暗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只能嘴上附和道:“娘娘说的是。”
虞枝又待了一会,索性吩咐胡泉让他找内府的人多送些吃喝衣物来,胡泉一一应下。
待回到凤宁宫,虞枝喝了药,以身体疲乏为由把所有人赶到了门外候着,她一人则在帘帐内悄悄拿出了一直攥在手中的纸条。
是元澈趁着她送东西的时候塞过来的,粗糙的宣纸掩盖不住晕染,鲜红顺着宣纸的脉络似河流分支流淌,主干则聚集成一个个汉字。
这是一封血书,一封求虞枝帮他复国的血书。
上面写着可以用到的人名,从宫女太监到王公贵族,甚至虞枝的父兄也在其中。元澈还写道希望虞枝能帮助他麻痹稳住谢玄,待集齐人手之日发动宫变,甚至在信的末尾保证尊她为独一无二的东宫皇太后。
血书字迹平稳清晰,横平竖直尽显其沉稳心态。一个十岁幼儿能缜密到如此地步,已经十分难得。
虞枝阅后即焚,看着一簇燃起火苗将血书吞噬,她才放下心。待到仔细一想,才发觉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元澈既然能找到玉英帮他传信,就代表着他在翠薇宫并不是像他看起来的这么孤立无援,何以找不到正常的笔墨纸砚书写一封密信?他以血代墨,一来是彰显他的决心,二来是博取虞枝的同情。
小小年纪,心计至此,就连虞枝也不能不觉得害怕。若是元澈真的当了皇帝,虞家的下场能好过今日吗?
她刚有这个念头就忙摇摇头,她现在最该想的是如何匡扶正统,而非为虞家一己之私铸成遗憾。
她思虑甚久,不知不觉间沉睡过去。夏风从窗子吹进来,拂过结着寒霜的青铜冰鉴,寒气混合着热风浸凉了室内。
谢玄静静看了会纱帘里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影,沉吟着问道:
“你说她去看了元澈?”
相见
谢玄对元澈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傻笑着扑进虞枝怀里,结果被苏雨兰在宫宴上当着王公大臣的面数落一通,垂头不语的样子。
看起来倒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也许虞枝喜欢他。
谢玄对此倒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虞枝是宫里所有皇子公主的母后,同元澈有感情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在意的是另一件。
“你说今天皇后亲口承认了她是皇宫的半个主人?”谢玄嘴角含笑,并不在意头顶的烈阳,兀自坐到了树荫下的石凳上。
胡伽忙朝胡泉道:“把今天娘娘说过的话全都复述一遍。”
胡泉仔仔细细回忆着,一句不漏绘声绘色地把虞枝说过的话讲给谢玄听,等到到了谢玄最期待的一句,他还特地清了清嗓子,学着虞枝的语气道:
“他既说了继续让我当皇后,那这皇宫便有一半是我的……”
胡泉没说完,谢玄就忍不住大笑出声。
“继续。”他对胡泉示意,笑容显然还没有收回去的架势。
胡泉知道眼前这位主开了心,更加卖力道:“我拿我的东西送人不行吗?何况他还唤我一声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