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骨朵儿被捏碎后就如蒲公英,散开无数羽儿绒儿似的细絮,纷纷扬扬,再被捣蛋的4396横插一手拍过,便如天女散花般漫天飘零。
而更多光朵儿仿若源源不断般被喷洒出来相互交融,将云团般的辉光再涂抹上一层暖调,暖洋洋甜蜜蜜,温馨可人,光是置身其中便能享受到无穷的幸福与美好。
“怎么样。”4396将机械臂背在身后,跟小女孩儿似的靠上来嘚瑟道,
“好看吧?”
“好看。”陈泽真心夸赞道,神性也跟着稍稍延伸出体外,随之触及到洒落下来的光骨朵儿。
一霎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苦—啊——”
凄厉的哭嚎刺入神性,方才还绵软温润的光朵儿转瞬间便冰冷刺骨,沉沉化作一坨黏腻难分的骷髅头往下坠落。
“啊啊啊啊啊啊!”
好似按动开关,又如揭开假面,漫天暖柔可人的辉光悉数化作扭曲畸形的不定魂体。
无数惨白灰败的枯瘠人形层层堆叠,如烧干脱水的柴炭簌簌往下掉渣,它们彼此挤压,交织,相融,肢体与躯干难分,面容被拉扯至零碎难辨,乃至色泽褪尽,唯有声嘶力竭的惨叫时时刻刻自万千残魂的最深处压榨并迸溅出来。
这魔音般的厉声重迭且嘈杂,却又仿佛能将人噗啦撕开,用血淋淋的皮肉绽成一千只耳朵,以便同时聆听这渗入骨髓的哀鸣与悲啸。
周遭扑闪的繁星原来是无数肉眼,嵌在壁中拼命睁着,瞪着,爬满血丝,鼓胀着如脓包要往外钻,只因碰撞溅出汁液,方才映出点点光亮。
而周身阻力正是源自这些密不透风的紧贴魂体,不断有残魂被大圆珠呕吐出来,堆砌,沉积,于病恹恹的青灰中沁出阴影,乃至由虚幻趋向实质,变得粘稠又黏腻,浑浊难辨地糊住机体。
“啊啊啊啊啊—苦——”
半张干瘪的惨然鬼脸被碾到陈泽面前,
“好—苦——”
被磨成流质的魂体爆汁泼向4396,陈泽冷不丁伸手一接,活似融化的蜡油自缝隙间淌落。
嘀,嘀,嘀
如此敲在地毯般质密的积攒残魂身上,更是激得似细绒般的几百条肉舌狂乱挥舞,彼此抽打出痛彻心扉的哀嚎来,
“呜呜呜好疼好疼好疼!”
“好痛啊啊好痛啊哇呜呜呜呜——”
4396无知无觉,哼哼两声跟抢玩具似的,挡在陈泽面前左揽右捞,将七八具残躯拢到胸前,本就耷拉的眼球如母鸡下蛋般噗噗鼓钻出来,再齐齐挤爆,
“啊啊啊啊啊——”
“疼!”
“好疼!”
“(≧o≦)”4396见陈泽伸手过来还不乐意,倾斜身子往一侧躲开,撞上堵魂墙顷刻坍塌,一倒再一压,身上立时挂满枯槁的人皮,
“哇!好亮哈哈哈”
“你来抓我呀!”
4396操纵颜文字顽皮一笑,独轮欢快地滚动起来,没一会儿身上便由薄皮堆作大棉袄,上头印着无数空洞洞的黑窟窿,分不清是眼眶还是口穴,只听得些皱巴巴蹭出的残音,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更多,更多的魂体残肢如垃圾车倾倒一般轰轰泄在4396身上,令原先的人皮袄子即刻衰败萎蔫下去,滴作污秽的稠液卡进独轮里。
“咦?”4396一个趔趄,虽然没有摔倒,却也被陈泽拦了下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陈泽不动声色,帮4396将缝隙里碎了半颗的骷髅头取出。
“这里。”4396总算是消停下来,转向正中央那颗如梦似幻的大圆珠,
“是月亮啊!”
“月亮?”陈泽同样望向那坨被无数悲怆人脸由内至外染透的皱皮大囊团,
“你知道月亮?”
“当然知道啊!”4396依旧用天真无邪的口气卖弄道,
“月亮啊,就是从前人类有事没事都要看的一颗光大圆球。”
“你看,它又圆又会光,可不就是月亮嘛?”
“工厂里也有很多这种圆球。”陈泽转了转头,帮4396拂去几道攀附上来的残魂。
这一拂,倒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残魂嚎啕着消融散尽,好似浓墨落进清水,转瞬间便将号哭声覆尽满室悲容。
“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