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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吃冰棍和照相(第4页)

小队今晚看电影了,小队今天开会,小队今天分肉,小队今天计工分,堡里谁家盖房子了,哪天上梁,谁家孩子当兵哪天走,等等等等。

这时候也没有电话,可是为什么大事小情姥姥姥爷从来都提前知道或是立刻知道,从来没耽误过事呢

张兴明心里明白,肯定是有人专门跑南沟这边来送信的,可是,这么远,这也太及时了啊,而且是不分大小事。

比如今天,刚刚吃了早饭农闲时一般早饭吃过都是八九点钟了,下午三四点钟吃晚饭,姥姥就上炕,打开了炕柜上的老式翻盖木箱子。

这箱子可是有年头了,上面的锁扣是纯铜手工的,雕着花的那种,锁也是纯铜的老式挂锁,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了。

这口箱子里可全是姥姥的宝贝,轻易不会打开,也是这家里唯一天天锁着的东西了。

张兴明就知道,里面放着姥姥的两件裘皮大衣,金银饰,相片,还有家里的钱。

这时候可没有存折,钱全是现金放家里藏着,不过那时候家家穷,也没多少。

姥姥这口箱子里的东西,如果能放到9o年代后期,多了不敢说,卖个十几万还是轻松平常的。

不过在张兴明记忆里,裘皮大衣被姥姥的亲弟弟白拿去卖了抽大烟了,金银饰被趟地的三十块钱一副全收走了,相片被张兴明拿剪刀剪碎了,到了八几年就啥也没有了。

趟地,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专门到农村低价收老物件的古董贩子

姥姥打开箱子,把手伸进去摸了一会儿,了几分钟呆,估计是想起原来的生活或是事情了。

解放前后,姥姥过的是天天戏园子听曲,顿顿电话让馆子送餐的日子,穿着裘皮抽着骆驼,没事烫烫头化化妆,哪想得到老了老了开始遭罪。

轻轻叹了口气,姥姥从箱子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坐到炕上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家里全部的钱,张兴明估计了一下,能有个三十几块钱,老爸的一个月工资。这在农村算是多的了。

想了想,姥姥数了五块钱零钱放在身上,把其余的又卷上包起来收进了箱子,上了锁,小心的把钥匙放进贴身衣服的小兜里,还拍了拍。

然后下了炕,对小哥俩说“走,咱们进堡去,吃冰棍,给你们照张像。”

哥哥就兴奋的大叫,跳下炕几下就穿好了鞋,张兴明慢腾腾的爬下炕,也穿好鞋子,哥哥在一边不停的说“你快点啊,快点啊。”

不搭理急的直跳的哥哥,张兴明是在心里分析,这一早上也没见来人啊,姥姥是怎么知道今天堡里来卖冰棍的呢怎么知道的今天来照像的呢好神奇啊。

三个人顺着车道进了堡,远远的就看见大柳树下面停着一台大解放,一堆人围着,孩子们就在四周看着,说着,笑着哭着,有的孩子手里拿着冰棍在吃,有的就眼巴巴的在一边看着舔嘴唇。

走过去,姥姥掏出钱,买了两根冰棍分给哥俩,三分钱一根。

这时候的冰棍真的是冰棍,就是水兑上糖加点乳化剂冻成冰,二厘米宽一厘米厚,不到十厘米长,里面插着一根竹棍,露出二厘米捏手的地方。

这种冰棍融化的特别快,吃几口就开始不停的滴水了。因为太硬咬不动,孩子吃的慢,所以咬一小口两小口以后,就只能不停的去吸吮冰棍的下边,不然就滴没了。

一根冰棍,大部分是这样吸完的,吃完以后,手都是粘粘的,不小心的话衣服上也滴的全是。

尽管这样,这也是那时候小孩幸福的回忆,那种快乐,是后世孩子吃几块钱一根的雪糕所享受不到的。

张兴明拿了冰棍,咬了一口,味道还是不错的,这个时代的东西货真价实啊。

然后张兴明就递给姥姥吃,姥姥摇头不要,张兴明就不干,非得让她吃,姥姥笑着咬了一口,张兴明自己再咬一口,就递到姥姥手上,说“太凉了,不好吃,牙疼,姥你吃吧。”

哥哥捧着冰棍吸吮着,眼睛随着张兴明和姥姥递来递去的冰棍晃动着。

最后这根冰棍,张兴明咬了两小口,姥姥吃了点,剩下的还是哥哥给吃了。

边上就有谁家的媳妇说好话“哎呀婶儿,这是张老三的孩子吧,真懂事啊,一看就孝心。”姥姥就笑,说“嗯,这个二的从小就懂事,可精了。”哥哥听了就不乐意,拿白眼球剜人家。

吃过了冰棍,在河里洗了手,姥姥领着哥俩进了柳树下头一家的院子。这是老钟家老大的院子。

这个时候,他们家就是砖瓦房了,红砖勾着缝,基台拿水泥抹的水平的,大玻璃窗,窗框上刷着蓝色的油漆。

墙的下半截用水泥抹了一米多高的墙围子,上面用盘子碗的碎片镶着花形的图案。那时候农村盖房子,先用石头垒个基台,高出地面一米半米的,然后在上面再起房子,这是为了防止水灌进屋里,也防潮

瓦是东北的大方瓦,小队里就有制瓦机,基本上就闲在那里,一直到几年以后,村里盖砖房的多了,才专门有人天天打瓦来卖,收入是小队的,可是也没几个人见着这钱。

屋里墙面上刮着白灰,在这年头的农村这就是相当豪华的墙面装修了,雪白雪白的,和所有村民家里的黄墙黑顶一屋子报纸比起来,相当的有逼格。

墙上挂着几个玻璃像框,里面放着几十张他们家人的照片。这年头可能有些人一辈子也没照过像呢,一张就八毛一块的,没几个人舍得。

要知道大部分人家这时候一年也挣不来十块钱现金。

钟老大是队长,他家也就是小队办公的地方,屋里不少人,抽着烟喝着茶,闹哄哄的。

姥姥领着哥俩进了屋,就有人站起来招呼“来了婶儿,嘎哈呀,有事啊”

姥姥就指着哥俩说“给孩子照张像。”边上有人就说“张婶阔呀,这女儿在城里,和咱不一样了呀。”姥姥就说“阔什么阔,再阔有你们阔这是他爸上次来留了几块钱,让给孩照一张。”

有人就议论“现在城里他们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了吧进厂里当工人就是比咱地里刨整的多些。”

“多啥呀吃都吃不饱,啥都得买,啥都要票还啥都没有的,那点钱光吃饭都不够,一年到头连个假都没有。

他家老二原来不也在厂里吗后尾不是托人回来了,还是咱种地踏实点,能吃饱不是。他家老大是死的早,要不然肯定也得回来。

唉我记着他刚复员那哈儿,不也回来了吗咋后尾又弄城里上班去了呢”

“他家老头不待见他呗,啥也不给,住的地方都没有,不回城去哪那头不是给分房子嘛。”

“拉倒吧,那分的啥玩艺儿,没有个灶屋大,让俺去俺都不去,那是没办法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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