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体鳞伤的植兽依旧瑟缩在原地,它趴在黎明雨中的水坑里,像个无助的婴儿一样小声地呜呜哭着。
高处,几只腐嘴正贪婪地盘旋,等待啄食人类的尸体。而那株失去主人的植兽,连这种显而易见的危险都不知道躲避。
直到去而复返的少女那踩着积水和落叶的脚步在面前停下,鬼手蔓才迟钝地抬起藤条。
鬼手蔓是在植兽中罕见的高智慧种,当然认得片刻之前战斗过的敌人。
但它没有表现出任何仇恨或战意,反而像是接受了自己要被杀死的命运,就这么呆呆等着。
苍凌阑居高临下地默然几息,弯腰伸出手臂,也不顾上面的倒刺,攥住鬼手蔓一条烧焦的主藤。
鬼手蔓颤抖了一下,没敢反抗。人类少女的体格看起来清瘦,但力气很大,一步步拖着它远离了尸体。
最后,她把它扔在了草叶茂密的树荫下面,淡淡说:“行了,别哭了。要是适应不了野外,就找个过路的御兽师吧。”
“好好挑人,找个对战兽好的,容易心软的……你是变异种,会有更好的御兽师疼你的。”
“……咿?”鬼手蔓小声地叫唤。
“应该听得懂吧?”
苍凌阑扫了它一眼,喃喃自语,“是不是用词有点复杂……算了,不管了。”
这只鬼手蔓今后的命运如何,她顾不上再多了。
这个晚上发生了太多事,苍凌阑感觉自己已经熬干了,恨不得立刻回到哨楼倒头就睡。至于奇霜洞窟的事,神秘黑袍的事,睡起来再说吧……
苍凌阑正准备招呼雪泥快走,回头一看却愣住。
只见雪泥一双清亮亮的眼眸望着她,身体正从超生长状态快速缩小,变回幼鹿的模样。
它的身周浮现出淡淡的白光,饶是苍凌阑也能感觉出灵流在涌动,像是酝酿着一场化茧成蝶。
“雪泥?”苍凌阑脑中嗡的一声,脱口而出。
“你要升阶了!?”
灵流聚集,身体散光,是战兽升阶的迹象!
雪泥在一阶停留了整整十年,提纯兽核也啃了不知多少,居然偏偏在这场极限消耗的雨夜之战后突破了境界!
突然,苍凌阑脸色一变,意识到某个恐怖的问题:“不是,你,等等,先别——”
然而制止无用。小白鹿打了个哈欠,“嘤”地冲她摇了一下尾巴,就慢吞吞地闭上眼,在细雨中趴下,睡着了。
“……”苍凌阑彻底愣住了。
她僵硬地仰头看着雨雾中一望无际的山林,崩溃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不是,你个鹿崽子倒是睡得快,还记得咱们昨晚在大山里狂奔了整整一夜吗!
现在你要我怎么回去!
走回去吗,怎么走,走几天!?
苍凌阑僵立半天,只觉得全世界的恶意向自己扑面而来。
还好雨势不大。她胡乱将湿透的黑发往上一捋
,终是认命地拍了拍脸颊。回到吴戒的尸体前,扒下一件破烂外袍,把陷入沉睡的雪泥蒙头盖住。()
抱着鹿崽子站起来的时候,苍凌阑踉跄了一下,后背撞在树上,疼得嘶了一声,但还是勉强站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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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就走回去呗。不然呢,还能把自家战兽踹起来咋地……
苍凌阑抱着雪泥,踩着碎石和树根,向来时的方向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