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东华唤醒的那一日,东岳身上长满了青苔。
时间像彩石溪那般流逝,东岳内心的疑惑,后悔与不知所措,像青苔那般,慢慢爬满了东岳全身。
东华向来知道关心则乱,只在看自家弟弟恢复点意识后,便同他一起坐在山峰。
也是在日光出生的那一刹那,东岳望着被东海托起的太阳,问:“兄长,我该怎么才能找到涂山诺?”
满怀希望与坚定,却因为自己没有办法丢了底气。
“有是有,但你会被卷进来。”东华也在斟酌着要不要同自家宝贝弟弟说这个方法,以至于语气都带有着微弱的颤抖。
可当看到弟弟坚定的眼神时,他便又败了。
像上古大战刚结束时,许永安刚刚进入蜕变,心灰意冷的他打算同自己心爱的人一同步入无尽的沉睡与渺茫的希望。
自家弟弟也用同样的目光看向了他。
只是那时,是东华不舍得东岳独自一人肩负起硕大的使命与责任;而现在,只是东岳长大了,有了想要守护的结果与未来。
是夜,忙碌完一整日的天帝刚刚打算回寝宫好好休整一番,却被门口宫娥告知东岳帝君已然在正厅等了他一日。
也是在那一夜,正琢磨着该给东岳的巫蛊小人今日用什么颜色的针扎的司命,接受了天帝的一道旨意:明日东岳帝君来接她的班,要么提前告老还乡,要么当副阁主。选后者工资待遇同从前一样。
进了千缘阁,东岳二话不说奔向百层,也就是最高层,去寻司命。
却不想司命已经搬到了楼下。
等到东岳找到她时,司命刚刚布置好自己新的办公场所。
忙的空不出来手的司命,左手边是新到的小裙子,右手边是堆积如山的工作,面前是新上任的阁主。
司命的打算是同东岳帝君把工作交接一下,结果对面出其不意的来了句:“以后与鬼界交接命格一事,我包了。”
而后潇洒转身,直取通界文书,再未来过。
使得三位副阁主,共同分担阁主的职务。
若想往上级告他,天帝会劝你先多担待点,长老阁则是压根就进不去。
刚刚踏入鬼界的东岳,本以为此地阴暗可怖,却不想处处张灯结彩,一眼便看出来,生活繁华,商贸兴隆。
款款飘来一位白衣姑娘,嘴角捻着个笑,手上提着个灯笼,挂灯笼的木棍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腕处,颇有人间老道手执拂尘的架势。头则仅仅梳了个规矩的样式,没有一丝装饰。整个人显得像冬日里已然落尽花叶的枯木,只脸上的笑,显得有些生气,但也显得唐突与格格不入。
姑娘靠得近了,规矩一拜,大方的领他进来。安排他接下来几日的住行,
诸多命格纸堆积如山,拥着一张小方矮桌与桌旁的一鬼一神,上面摆着的是一套人间的茶具,不过里面的茶水却是冷的,因为这里到底是鬼界。
哪怕装潢的再像,也没有人间的温暖。
掌灯端坐于一头,着手泡茶,不对冷水冲不开茶,所以应是倒茶更为妥帖。
茶杯给往另一头正襟危坐的东岳后,掌灯脸上仍然撑着那个笑容,双眼细咪,叫人看不清眼底的神情。
“鬼王知道您来了,就叫我安排了这间屋子。千缘阁明年所需命格皆放于此,您有十五日去做你想做之事。”
留下这句掌灯便走了。
鬼王对她无所不说,就好像对着家里空坛子似的,希望把她的脑子都装满。
所以掌灯也早就知道,涂山诺命格不属六界,生死簿上更是没有。
至于为何鬼王与掌灯不告诉东岳,大抵不过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又或者,不让东岳试试,人家到底不肯轻易罢休。
东岳寻了很久,掌灯留着那间屋子也很久。
直到有一日,那屋子的房梁被虫蛀了透了,屋子塌了,习惯一条道路,走到黑的东岳去了一趟青丘才现,涂山诺没有墓,有的只是世间所有生灵都解不开的一个法阵。
法阵的力量来自于天地,困在天地中的森林,怎么可能打破它设下的牢笼?
现这件事情的东岳,神情像个浆糊,没有定型,闯到了女娲娘娘府邸。
是一条通体银白的小蛇迎接的他,那时傻乎乎的,直往他脚踝旁边撞,好像它自己不是小蛇,而是一只小老虎。
给人的感觉,也是傻不愣登的。
女娲娘娘拖着他那条大青尾巴出来了,望着自家仍然不会化形的崽子无语凝噎。
“您于姻缘一世,可还能插得上手?”
“哦?小石头心动了,可能告诉姨姨是哪家姑娘?”
“涂山诺。”
红线绑定的那一刻,东岳知道她迟早会回来。
于是为了迎接她,他去亿万万的人间,踏遍了亿万万的山河,描摹了亿万万幅丹青。但东岳内心知晓丹青上少了一只活蹦乱跳的狐狸仔。
踏过漫山遍野,寻过花开花落,只为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时开始心动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