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手感不錯,神態可愛,但這個碎花裙……陳歲淮怎麼喜歡這一款啊,也太前了些。
陳歲淮瞥到喬璟奇怪打量自己的眼神,一句話也不想再多講,直接推著車去結帳的區域。
自助掃貨物的時候,陳歲淮完全沒看喬璟還買了什麼,他只盯著那兔子——這丑東西為什麼還在購物車裡。
他一路上把兔子拎出去了好幾次,結果一個轉身喬璟又把它撿了回來。
但這樣來回折騰了一圈,喬璟終於明白過來,陳歲淮大概真的不想買玩具。
「可是我們已經過了玩偶區了,你又不肯跟我一起折回去放還。」
「會有人來收拾的。」
「那多麻煩人家,平白給人增加工作量。」
「他們拿著工資,做點事怎麼了?否則顧客錯拿東西就必須買下來,代價也太大了。」陳歲淮冷哼一聲,「哦我忘了,你喬二少爺是有買下整座商場的資本。」
喬璟就知道自己又說錯什麼惹陳歲淮不開心了,似乎每次只要一提到和錢、見識、身份相關的話題,陳歲淮就像個炮竹一樣立馬炸上天。
喬璟發愁地想,別的也就罷了,自卑的問題看來一時半會兒真沒法糾正過來。
他最後還是給那隻不算太貴的兔子買了單,正愁不知道買回去做什麼用,結完帳下長扶梯的時候喬璟遇到一個一直盯著他手上塑膠袋的小女孩。
女孩子的眼睛大大的,像一雙黑色的葡萄。喬璟順著她視線往自己手中看去,才發現她是在看兔子。
「你想要這個嗎?」
小女孩兒點了點頭。
「那就送給……?」
話還沒說完,喬璟遞出去一般的兔子玩偶被人截胡過去。
陳歲淮兇巴巴地對那梳著雙馬尾的女孩說:「想買就去找你爸媽,別盯著別人的東西看。」
女孩看了看兔子,又看了看明顯不像好人的陳歲淮,「哇」地哭著跑遠了。
「那么小的孩子,說不定爸媽不肯買才這樣看著我,你凶她做什麼。」
陳歲淮說:「這和年齡大小有什麼關係?她想要就自己去爭取,爭取不來就拉倒,這兔子是你的,和她半點關係也沒有。」
喬璟無言。聽起來有那麼點道理,可是和這樣一個陌生小女孩講道理這件事本來就挺荒謬的,一個兔子而已,他又不是非要這玩偶不可……
一道白光自喬璟眼前擦過。
他知道了!陳歲淮口是心非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分明就是很喜歡這兔子,才不想被人搶走吧。
行吧,他就體諒人心地做陳歲淮這個擋箭牌吧。
喬璟彎起眼睛:「你說得對,我們回家吧。」
下了計程車後,喬璟從車後備箱裡大包小包提東西出來,準備搬運上樓,還在心中不斷感慨:這鐵架床看著簡易好裝,居然這麼重,還好有陳歲淮一起,不然他分架子搬運都累得夠嗆。
陳歲淮從喬璟手上接過東西,然後指著那個沉重的紙板箱:「這是什麼?」
喬璟:「……」這麼大包東西,陳歲淮在商場裡都幫忙抬了兩次,他都沒看過上頭的字,注意過自己出力搬的是什麼嗎?
「我的床呀。」喬璟還是解釋道,「前幾日就和你說我要買個單人床嘛,二手的太難收了,索性買一個。」
陳歲淮不知道怎麼,突然不高興了。但他繃著臉在路邊站了會兒,在喬璟回頭問他「怎麼了」的時候,卻又什麼都說不出。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又怎麼向喬璟解釋他突如其來的情緒。
是啊,他究竟怎麼回事。
作為一個事業有成的成年人,控制情緒幾乎是陳歲淮賴以生存的技能之一,若非如此,他怎麼能在一次次危機與衝突之中保持冷靜,又在一次次風口頂住壓力為整個公司掌舵,使它始終行駛在正確的航線上。
可是這樣的冷靜和沉著在喬璟面前好像不復存在了。
仿佛只要在他面前,自己就始終是那個初來大城市、一無所有的山野男孩。
只是陳歲淮沒有覺得這是他自己的問題,他固執地把一切歸咎到喬璟身上。
比如此刻,他告訴自己不爽且難以壓抑憤怒地點在於,他忽然意識到喬璟不願意碰他,可能並不是因為在避嫌。
人對於自己厭惡的事物,也會本能地排斥躲避。
如果喬璟是因為討厭他呢?
於是陳歲淮幫喬璟組裝床支架的時候,好幾次用實際行動試圖證實這件事。
喬璟並沒有發現陳歲淮的意圖,他只是覺得這房間自己住著的時候還挺寬敞,怎麼陳歲淮往裡面一站,哪兒哪兒都顯得十分侷促。
這不,陳歲淮一轉身就會碰到自己,哪怕他已經往後靠了兩步,陳歲淮不過是想偏頭看一看床架高低有沒有對齊,手肘就會無意間擦過自己的手臂。
喬璟為了讓陳歲淮組裝的時候順心些,不要因為自己的存在而阻礙的發揮,便十分努力減少存在感。
一開始側過身,隨後退開兩步三步,貼到牆壁以後沒了辦法,就縮起肩膀,像一隻暴雨中躲在樹葉下尋求棲身的山雀。
陳歲淮回頭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又氣又好笑。
喬璟為了不和他接觸這麼努力,肯定不是避嫌的問題了。
可喬璟居然能因為嫌棄他而這樣委屈自己,用一個看起來就很彆扭的難受姿勢,蜷縮在角落裡,陳歲淮又覺得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