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年轻人的进取心难能可贵。情绪失控,也催生不俗的报复方式。反观中年大叔,“白吃黑”过去二十天了,仅仅醉心于“战利款”合法化,未曾考虑更有意义的目标。事实上,即使是“白吃黑”,多亏身体里的年轻人支撑,中年大叔临上阵头晚打退堂鼓呢!
前世起点低,命运多舛。出狱年近四十,磨平了棱角。就算重新振作,眼里只有钱,其他毫不在乎。二世为人,头一次憋出“远大目标”,或者说“崇高理想”,实在不甘轻意放弃。然而,挣洋人的钱,谈何容易?罗湖桥那头,几乎是鼓励全民创汇,几美分利润的衬衫、鞋子、胸衣也做了。直到新世纪头几年,国家外汇储备才逐渐宽裕。
“哈哈……”
想不出从哪挣洋人的钱?张桥身体里的中年大叔再次占据主动,嘲笑年轻人不自量力。他控制不住,面朝维湾大笑不止。幸好室内同步奏响管弦乐,掩盖了笑声,没被看成疯子。
“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
晚上九点整,钢琴边的临时舞台灯光亮了。主持人是个金男胖子,几句简单的生日祝辞后,节目表演开始。也可以说派对正式开始,前头是吃饭。先登台是一个八人的弦乐队,音乐声起,维瓦尔第的小提琴协奏曲《四季》第一章《春》暖场。
“曹,想那么多干嘛?”
音乐的作用,张桥恢复常态了。倒抓地下的酒杯,一溜烟跑进大厅。
大厅里曲风一变,奏响华尔兹舞曲。克里斯托弗。威尔逊彬彬有礼向李蓉蓉请舞,夫妻独舞了一圈,宾客们也纷纷“捉对”上场,有序的翩翩起舞。
“是不是很像电影里的场面?”高迪克不知从哪钻出来,眼神像身高长到两米,“他们的派对形式很高雅、很文明、很让人艳羡,或者说仰视。詹森,大开眼界了吧?”
张桥立在钢琴侧后方。一手端酒杯,一手半插裤兜里,观赏小乐队演奏,笑而不答。高迪克对他的淡漠不满,进一步刺激道:“土就是土,要敢于承认。喂,我没有歧视的意思。”
“歧视又如何?”张桥皮笑肉不笑,“亲爱的高博士,知道我想什么吗?我在想,他们富裕时间太长了。地球的资源,他们予取予夺二百年。以至于享乐的模式,形成一个体系,或者说一种奢侈的社交文化。但相比于其他领域,这方面是最容易赶的。我知道怎么回事,艳羡就算了。无他,唯钱尔。”
“你这是酸葡萄和夜郎心理。”高迪克不屑道。
张桥将酒杯搁到舞台边,双手张开,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表情肃穆,做出演讲的派头说:“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有一天,在太平山顶上,昔日殖民者的儿子和土着的儿子、鸦。片贩子的儿子和瘾君子的儿子、海盗的儿子和猪仔的儿子,妓。女的儿子和嫖。客的儿子,共叙兄弟情谊。一起吃饭、一起工作、一起歌唱、一起寻欢作乐……噢,thankgoda1mighty,earefreeat1ast(感谢万能的上帝,我们终于自。由了)!……哈利路亚,马丁。路德。高博士的梦想实现了。哈哈……”
“你……”高迪克如斗败公鸡,“该死的,詹森,你就不能让我享受一点优越感?”
张桥乐哈哈拿回酒杯,强行碰杯说:“别这样,迪克。你可是港大老师呀,精英中的大雄鹰!何必在一个又土又穷又无知的大6仔面前,享受优越感?”
自己的与众不同,张桥心知肚明。原本最怕自家侦察兵老爹察觉,搞暴力逼供。后来想通了,四年大学回家时间不过两月,父子陌生不稀奇。于是,我行我素,放弃做一个“正常”的大6仔。他做梦也想不到,他老爹怀疑他是黑色老大。
“你又土又穷又无知?”高迪克狠狠喝一口香槟,“看你旁若无人,大吃大喝,像在自己领地巡视,一付主人派头。我都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张桥欠揍地咧嘴道:“很简单,狐假虎威。我跟主人家大少爷劳斯莱斯也敢玩坏……挪,大少爷酒醒了!”
安德鲁一身崭新黑礼服,背翻头油亮。进场张望几眼,气势汹汹冲到张桥跟前嚷嚷:“詹森,你骗我!说好一人一瓶的,你居然没喝?”
我曹,小情人吵架么?
张桥后跳两步摊手说:“拜托!车上只有一瓶酒,你全喝光了。下次交待你老爹,多放几瓶好不好?”
睡了三个小时,安德鲁酒没过完,傻乎乎问:“车上真的只有一瓶酒?”小屁孩最在意赢输。
张桥说:“迪克作证。”上下打量小屁孩又道:“你怎么换装了?”安德鲁再次嚷嚷:“我那套衣服还能穿吗?”
两人不像高迪克正儿八经穿礼服,穿的是订制的休闲西装,一蓝一白。安德鲁换装了,剩下张桥一身白,全场男人没领带、没领结独一个,想不显眼都难。张桥先前“思考人生”没感觉,现在现身上有许多目光,索性戴上墨镜。这些目光不一定看他,主家大少爷珊珊来迟,自然引人注目。
“我说,你们记得还要做什么吗?”高迪克一付老大哥口吻,“如果不能表演节目,赶紧提前取消。求你们了,不要再破坏这个美好的夜晚好不好?”
“我保证没问题!”安德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