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求救似的望向柳湘莲,目光纠结,既想让对方说,又担心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柳湘莲笑道:“现在?伯母进京也快一年了,江南的店铺可还有银子送来?”
“没有银子,不过他们说是亏损……”
薛姨妈呐呐说道,最后黯然无语。
柳湘莲毫不留情的戳破对方的幻想:“薛兄还活着,又不是真死了,他们也不想撕破脸皮,现在自然是以亏损的名头先敷衍着,亏到最后想要折价变卖时,就会现那些店铺田地早就不是自家的了!”
薛姨妈身子颤,捂着胸口喘气,无能狂怒道:“他们怎么敢!真当我们王家无人么!”
好么,无尽绝望中,她终于想起自己姓王!还有兄长可依靠!
“王家?”
柳湘莲轻哼了一声,冷笑道:“伯母以为贾雨村是会轻易任由别人拿捏的?薛家几房又没什么高官,他何必惧怕?之所以这么判,就是因为王家人打过招呼!”
在门子在告知贾雨村“护官符”时,中间有位“王老爷”前来拜会,贾雨村先去接见。而等他再回来时态度大变,与先前截然不同,要说没猫腻儿,鬼都不信。
柳湘莲继续说道:“王家此举肯定不是令兄的主意,想必是其他几房出手相助。到底是无意为之,还是另有图谋,伯母可自行判断。”
这还有什么可判断的?薛姨妈神色呆滞,久久无言,她终于悟了!
若说兄长王子腾暗害薛家,她绝对不信,兄长缺钱她会不给么?
可金陵王家有十房人!王子腾是族长,偏又不在金陵,族中之事还不是任由那些家老决议?
他们会想到她这个出嫁的女儿?
这些杂乱信息冲击的薛姨妈脑中混乱不堪,恍如当年丈夫过世时的慌乱无措。
想了又想,也理不出头绪,她抬头问道:“二郎今儿来说这些,究竟意欲何为?你不妨明说吧。”
她可不相信柳二郎吃饱了没事干来给薛家操心,论交情也不到这个份儿上。
柳湘莲神色淡然,语气和缓说道:“此前我曾说过,薛兄该为朝廷多立功勋,以赎免前罪,现在有个机会在此。”
“什么机会?”薛姨妈忙问。
“想必伯母也知道,陛下命我筹集粮饷,还赏了照磨的官儿。薛家作为皇商,正是报效之时。区区当铺,既然没多少盈利,何不捐出?当此国难之际,薛兄有此赤心报国之举,说不得陛下会龙颜大悦,纵然将来案,也会酌情办理。”
“这……”
薛姨妈心动又怀疑,若是花钱能免了儿子的罪过她当然愿意,问题是谁能保证?
“二郎可能保证免罪?”
柳湘莲摇了摇头:“不敢保证赦免罪过。先前也说过了,此案双方都有过错,冯家也无意追究,不是必死的重罪,若再加上减罪,那就更轻了,可能连流放都不至于,无非是关上几年。
而且这只是最坏的结果,很可能根本不会生。
我想陛下巴不得将薛兄树立为报效朝廷的典型,号召商人投效,岂会轻易打自己的脸?”
他对此倒是有信心,王子腾正受重用,贾家权势未衰,即便揭破此事,皇帝多半睁只眼闭只眼。
至于将来,那就顾不上了。树倒猢狲散,要是贾王两家倒了,薛家不过是个陪葬品而已。
“蟠儿,你怎么想?”
薛姨妈自己拿不定主意,只好问儿子。儿子近来在戏园帮着“做事”,她觉得应该有些长进。
薛蟠能又有什么主意?他在戏园就是看戏听曲儿,倒是贡献营业额了。
戏园赚钱容易,他对捐不捐当铺也不在乎,只是也知“人怕出名猪怕壮”,自己捐赠,别的皇商怎么办?岂不是得罪人?自家小日子过的好好好的,可别给折腾没了。
犹犹豫豫问道:“二郎,这,会不会得罪人?”
难得见他还有担心时候,柳湘莲笑道:“那你说我征戏捐得不得罪人?福祸相依,坏事能变好事,好事也能变坏事,只看你怎么办!”
想到柳二郎甚讲义气,至少没坑过他,薛蟠狠了把心,点头应道:“我听二郎的!”
薛姨妈又问过张德辉,对方自然满口赞成。
有三和商号的生意,薛家当铺早不被他放在眼里了。
可薛姨妈仍不放心,让柳湘莲稍等,她要进内宅“好好想想”。
不用想,自然是去问薛家智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