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裴望起冲突的清坊,他去过几次?”赵钦明问。
苏见深翻着书册:“那是第三次,这也是他去而再返的唯一一处。那日裴望应几个江南世家子弟的邀赴宴,在一间房里听曲时冲突的。”
“去而再返,那一定是有什么人,让他流连了。”孙少卿老神在在说道。
“可那地方不卖身。”苏见深皱眉。
崔岫云轻笑:“得不到的,不就是最挂念的吗?殿下和两位大人都是男人,能懂吧。”
她真是宁愿这三个人不点头。
去见裴望之前,崔岫云看到四方馆里陪同着情绪不安稳的大姚使臣的那位女翻译翟三娘,她看上去精神不好,这帮大姚使臣这几日不被随意走动,也闹腾得慌,气也撒在她身上了。
崔岫云多留了一阵,去敲了关得严严实实的络素的门,慵懒悠闲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络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开了门,见到是她倒是眼睛一亮笑:“怎么了?”
“让你手下的人别发邪火。”她瞥向正在指着翟三娘骂的一位使臣。
“好,你怎么也来了?”他随口应道。
“奉命而来,不过你看上去真是一点儿都不着急啊?”她皱眉,往他屋里看了看。
络素嗤笑一声:“该着急的是你们朝廷,我担心什么?已经有个使臣协同你们调查了,我就不去了。”
他说完便出了房门,冲着骂骂咧咧的手下喊了句大姚语,是让人滚回去别丢人的意思,那使臣也安分了些。
那使臣被骂得回了房间,翟三娘见状轻步上前给崔岫云行了礼,弱声说:“多谢大人。”
“你病好些了吗?那日说你病了,才没来。”崔岫云问。
翟三娘低眉低眸摇了摇头,崔岫云见状取下自己的腰牌,拉着翟三娘的手,塞入其中道:“再有人惹你,拿这东西找络素王爷,便说是我交代的。”
“多谢大人。”
裴望被关在大理寺,不见到赵钦明,他是什么也不肯说的。崔岫云跑着赶到时,就见到在监牢里的裴望猛地跪下,对赵钦明说道:“下臣拖累殿下了。”
现在的确难办的是,根据进出厢房的人的口供,能够确定出李深尸体被拖拽入厢房的时间,一定在宴席期间,死去的时间也早不了多少。
而那段时间,恰好是裴望独自在四方馆中巡视的时候。杀李深的匕首,也是裴望的,但裴望称前一日在清坊里冲突后,他当时拿出了匕首,后来就落下了,就不知是有心人捡了,还是如何了。
“好了,你先告诉本宫,当日冲突之后做了什么?”赵钦明问道。
“冲突后,李深被迫就换了间房间听曲,之后也就……没交集了。”裴望回忆着。
“起冲突的那个乐师,认得吗?”苏见深问。
裴望略一犹疑,还是摇头:“臣不知,都戴着面具。”
四下无言时,裴望忽而拜叩道:“殿下,若此事终究拖累殿下,臣愿自尽以证清白。”
“长那么大个,不长脑子的吗?”崔岫云悠悠开口,对上裴望带怒的眼睛,只道,“你这叫畏罪自尽,何来清白?”
“你……”
“那乐师奏的什么乐器?”她抢先一步问。
“琵琶。”裴望皱眉答道。
裴望这儿实在问不出什么,赵钦明总共说了三句话,最后一句便是“不许自尽,别轻举妄动”。
出了牢房后崔岫云就忍不住笑:“殿下哪儿找来的如此莽夫。”
裴这一姓氏,在前朝也是大姓,改朝换代后则抑郁不振许久,这一辈里,裴望和裴龙两兄弟建了军功,才勉强重支家业。
“常年边关驻守,性情没磨过。”他答道。
“还好忠心。”崔岫云点头。
赵钦明不语,步子快了些,要赶去清坊。苏见深向前几步与崔岫云并肩:“裴望自殿下十五岁重返云州起,就是贴身侍卫,长久同生共死。只是殿下返京时留他在云州,此次调回,实属不易。”
“我说呢……”崔岫云敛眸。
“什么?”
“此刻裴望都尉没有脱罪的可能,想要快快结案给大姚一个交代,只说是私怨即可,说是殿下指使也是无根无据,他一人死,就什么都不耽搁了。”
可赵钦明没有这样做,甚至明知自己被安了什么罪名,还想救裴望。
还没到清坊,崔岫云才念起一件事,轻声问赵钦明:“殿下,我从云州请回来一个人,或许知道苏协伯爷的死因,您要见吗?”
“我如何判断那个人知道?”
崔岫云细细说道:“当年苏协伯爷同您同在云州,他悄悄托我父亲办了一件事,就是到云州关押流放罪犯的采矿场,寻一个姓柳的人。寻到的时候,那位姓柳的人已死,只剩一个女儿,于是苏协伯爷就托我父亲照顾那位柳姑娘。”
这事,苏协从未告知过他。赵钦明回眸看她。
“苏协伯爷死前有两封信叫我带出去,一封给您,是将我托付给你。一封是送到采矿场,给那里的管事,想要让那管事多加关照柳姑娘,还送了不少钱财过去。”崔岫云接着说。
“没听出来,这人为何会知道我舅舅的死因。”赵钦明道。
崔岫云淡笑:“柳,潜原柳氏,前朝时,三代为相,最后一位柳丞相在我朝太祖篡位时,自尽殉国。之后柳氏一族被流放边地,托殿下的福,您复位,他们得赦了。苏协伯爷为何要相助这所谓的前朝余孽,殿下不觉得好奇吗?”
见他低眉不语,便知道他要改变主意了。
“有一件事要问你,”他忽而停步,跟在两步之外的苏见深也识趣退后了一些,只留他们二人,赵钦明问,“那日络素舞刀,你是否提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