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高檀只是脚步微顿,并未答话。
牢中复又归於寂静。
夜色早已深沉。
顾淼撩开车帘望去,康安的府门已在眼前。
门外两排侍卫静默而立。
随扈提着灯笼,一群人皆屏息以待。
他们在等齐良。
随扈从外撩开车帘,扶过齐良下车。
顾淼纹丝不动,耳边只听帘外数声闷响,继而人声响起:「拜见陛下。」
齐良并没有出声。
顾淼等了一阵,待到人声远去。她才吩咐马夫,往後院而行。
她不打算久留,只待饮马过後,收拾行囊,再往北行。
孰料,马车将在马厩外停稳,一道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顾闯面色凝重,出声唤她道:「淼淼。」
顾淼心头一跳,立刻别过眼去。
自打那一巴掌过後,她还未见过顾闯。
顾闯低声道:「淼淼,是爹错了,我不该打你。」
顾淼抬眼,打量了他一眼。
他尚未除甲,不知是从何处而来。
「你进城时,我听人来报,因而特意在此处等你。」顾闯缓了语调,「前一段时日,是我太过急功近利,此刻我已晓得了,不会再为难你与高氏联姻。」
当然不必联姻了。
江山有了新主,孔聚被擒,再联姻又有何意义。
顾淼抿唇不语,听顾闯又道:「你也不必着急回邺城去,待到时机成熟,我与你同回。」
顾淼挑眉,终於开口道:「当真?」
「千真万确。」
倘若阿爹真能全身而退,偏安邺城,做个守城将军,自是最好不过。
顾淼沉默了须臾,又见顾闯急切道:「你娘死得早,从来都是你我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你真舍得舍下阿爹,独自北去?这麽些年来,你想要什麽,阿爹没有许你,阿爹只错了这麽一件小事,你便不能原谅我麽?」
顾淼低眉,轻轻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颔首道:「好,我应你这一回,待到康安初定,你同我一道回邺城去。」
顾闯朗声一笑,惊起了马厩旁树上的渡鸦。
黑翼舒展而去,府苑之中人声渐歇。
新帝在汨都登了基,不过月余,便来到了康安,定都康安。
与其说是新帝定都康安,不如说是高氏,顾氏,连同城中诸门,欲定都康安。
虽然诸多揣测流言四起,可是却也没有谁人真正地挑出来,质疑新帝的身份。
梁太孙,是真是假。此时此刻,仿佛无人愿意深究。
重拾旧制,新建宫阙,多得是需要细细计较的大事。
康安城中,花期正盛,表面繁花似锦,内里暗流涌动。
就连住在城中的高嬛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之处。
「昨日陶府来了人,今日府中来了不少车马,都是湖阳来人,好多姊姊妹妹都来了,你说奇怪不奇怪?」高嬛一面吃桌上的春饼,一面徐徐问道。
顾淼一听,便答:「齐大人……」又立刻改了口,「新帝登基,又无皇后,你说她们为什麽会来?」
高嬛放下了春饼,惊诧道:「你是说,她们要做皇后?」她噗嗤一笑,「岂非儿戏,她们如何做的了皇后!」
诚然,高嬛一个局外人,观此局如观儿戏。
康安城中,朱门无不明白,便是新帝真姓梁,他目前也不过是一个名头响亮的傀儡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