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白眼神冷淡地制止她说话:“你们就守在这,不用跟过来。”
说完他自己摇动轮椅往前,到那棵槐树面前停下。
这棵槐树经姜姜照料十几日,倒未见什么气色,跟之前差不多。风刮过落叶吹往徐慕白身前,他捏住一片,仔细瞧叶片上干褐的虫洞,叶背部有细细的丝和红褐色斑点。
“这就是虫害?”
“是。得把病叶都剪掉,不然会传染。”
徐慕白还是第一次多少:“还剩多少?”
“还有一大半。”姜姜仰头。
“既然如此,你现在剪吧。我这没什么事。”
姜姜低头看他,随即点头:“好。”
说完她走回房内端出爬架和装树叶的小篮子,外加一把剪刀爬上去,一步步踩着扶梯上去。
徐慕白抬头,看她一片一片剪着树叶。
率迟走过来,一只手按住徐慕白的肩膀:“这小丫鬟挺活泼,还喜欢爬树。”
活泼?徐慕白摇头,不,他不这么认为。
他认为姜姜很呆。
简直呆头呆脑的呆,居然真会舍下公子去剪树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倒也不多心。
一下午,姜姜把这棵树剪掉了一大半,光秃秃的。
晚上用过善后,徐慕白端详挂在墙壁上的老树昏鸦水墨图。
趁着姜姜端用过的膳食离开。
冬青立刻跪在地上,面露痛心:“公子,这个姜姜行事大胆,不懂礼数。就如同今天之事,万一她把公子伤到了,那可真是十条命都赔不起的。把公子交给她,奴婢真是一万个不放心,还是让秋燕伺候公子吧。”
秋燕跪在冬青身侧,双手垫在地面重重磕头,小小年纪喊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奴婢秋燕定会尽心竭力伺候公子,不负所托。”
徐慕白回头视线轮流扫过她们两个,落到冬青发髻上的燕雀银珠发钗上。
“冬青,这个发钗是何人送给你的?”
冬青道:“是奴婢自己买的。”
她虽回复如常,却总觉得如芒在刺。徐慕白那双淡灰眸子似要穿透一切似的,偏偏问到这个。
可又觉得不可能,公子日日待在房里必然不知道自己跟秋燕那些事。
秋燕也回头看了看冬青,这发钗是厨房的小李在她生辰时送给她的,花了不少银子。就在一刻钟前,她咬牙拿出这支发钗送给冬青,让她在公子面前美言。
徐慕白转轮椅到摆架前,拿起一座木刻的含笑棕弥勒佛像,于手中把玩:“这么多年,你日日偷懒,从未把木雕擦干净,你知道为何我从不生你的气吗?”
冬青倏地一僵。
“……奴婢未知。”
“因为你对我并不重要。所以犯不着生气。把那只发钗还给秋燕吧。”徐慕白放回摆件,推轮椅向前。
“……”冬青这会儿才抬头,直定定地盯着徐慕白的背。
脑海中雷电劈过般。
之前她所有事,公子都看在眼里么?
两个人出去,秋燕立马勾她胳膊:“冬青姐姐,我那事怎么办呀?总不能让姜姜真的当了公子的贴身丫鬟吧。”
冬青不耐烦地甩开:“我怎么知道?”
平日里公子不言不语,只是看书看树,所以她心想,他是因双腿受伤而自恨,凡事不争,内心萎靡。谁知他今日突然露出一种冷感,这种冷感不是与世无争的冷感,而是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冷感。
而且……公子是从何处得知发钗的事情?
他不可能得知啊。
猛地,她想起来,对了。一定是因为率迟回来了。
率迟听到了她们的悄悄话报告给了五公子,五公子这才知道。
冬青松了口气。
秋燕还在拉扯她:“冬青姐姐。”
冬青今日已经惹公子不快了,虽然她要走,但主子毕竟是主子,日后传出来犯上的名头是自己,故而这会儿她已经不打算帮秋燕了,摘下发钗递给她,她冷笑一声:“谁让你没姜姜好看呢。”
秋燕愣住。
这段期间,秋燕和姜姜都没彻底贴身服侍公子,冬青在五公子身边看得很清楚,姜姜除了侍弄那棵树,接触公子的时间完全没有秋燕多,可他却偏偏看选择了姜姜。
还能为什么。
“秋燕,你与其求我,不如怨你娘没把你生得好看些。”她嘲讽地说完,径自离开。
有时人说的话完全是自己内心的写照。冬青便是一直埋怨自己长得不够好看,否则当初六公子为何选了香兰,而没有选她,而她在五公子这里待了两年,马上就要十八了。
冬青回到屋内,坐在铜镜前,她仔细瞅了自己容颜,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拧开胭脂盒往脸上抹了抹,再抹匀头发,收拾妥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