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事,就是觉得好笑。”萧子善擦掉眼泪,摆了摆手。她在?笑做不了猫的自己,和做不了猫的哥哥。
那只橘猫是萧子慕送她的,名?字也是他起?的。
送猫前,他因为抓到她偷跑出宫和她大吵了一架,指责她一个皇家公主?随心所欲,想去?哪就去?哪,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她那次出去?是为了给他挑生辰礼物,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出来?,把包好的礼物找出来?,往地上一摔,哭着说?以后不会?再给他准备礼物了。
五个形态各异的猫咪陶瓷碎了一地。
她推开萧子慕,跨过摔碎的心意,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自己的居所。
隔天,萧子慕就带着一只幼小的橘猫登门道歉。
她看到橘猫气便消了一半,从他手里捞过猫抱在?怀里,但还是有些委屈,故意看猫不看他。
萧子慕用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屈腿,弯腰和她平视。她还记得他是以极轻的一声叹息当开场白,轻声喊了一声妹妹。
她抬眼看他。
萧子慕对她说?:“安平国的公主?没有任性的权利,你?长大了,该懂事了。”
她不懂:“喜欢出去?就是不懂事吗?”
“扎根在?皇宫中的花离不了宫,”萧子慕垂眸摸了摸橘猫,“哥哥给这只猫起?名?叫‘清风’。以后若想出宫,就把清风放出去?吧。风可?以吹到任何一个地方。”
她低下头,看到萧子慕手上有几道口子。
许久之后,她才从旁人口中得知在?她生气离开后,萧子慕蹲在?地上一片片拾起?陶瓷碎片,放回盒子里,带回了宫。
哥哥,如?果可?以,我宁愿做民间的清风。
萧子善眺望远方,视野被高?耸的宫墙遮挡,她看不到墙那边的世界,墙在?此刻和牢笼没什么区别。
萧子善忽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的根已经深深扎入皇宫的土壤里,生,是皇宫里的公主?,死,也是皇宫里的公主?。她最多只能竭力?伸展枝叶,让几条枝干越过宫墙,羡慕地瞥一眼那边的繁华。
位于闹市区的锦绣布庄生意红火,世家大族结伴进出,趁店内新?春促销掷千金添心仪的新?衣。
店员忙得团团转,撑起?已经笑僵的脸去?迎接一位又一位贵客,不知疲倦地引他们看料子,定款式。
然而布庄最高?层的某间房却不闻半句热闹,安静得像处在?另一个世界。
软尺被抻开,横跨抬起?来?的手臂。
测量之人摁住另一端,记下尺寸,绕到萧跃安身后接着测量肩宽:“凉州的探子传信说?目睹穿着煌月国战甲的士兵接收了大批物资。”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年怕是不好过了,”萧跃安的眉头拧在?一起?,“还有皇兄出征一事,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男子遗憾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凉州的百姓也一口咬定大皇子贪生怕死,踩着五万人的性命从鬼门关逃了出来?。”
“贪生怕死?”萧跃安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冷笑一声,抬眼看向挂在?墙上的猛虎出山的壁画,眼底泛起?悲凉,“傅声,你?也觉得皇兄贪生怕死吗?”
傅声摇头:“之前肃州大旱,民不聊生。圣上听从妖妃惑言,从那边的甘霖泉运水供其淋浴,大皇子顶着烈日?跪在?外面请求圣上放水民用。”
“圣上后来?恼火,扬言大皇子再插手此事就罚鞭刑。大皇子仍不退步,领了十多鞭,伤还没好又跪在?宫门求情,这才让圣上松了口……”
“若大皇子贪生怕死,那这天下就没有无畏之士了。”
萧跃安望着猛虎图,思绪飘到听说?萧子慕首战告捷的那天。
那时他还没封地,尚在?宫中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平庸皇子。他听到萧子慕大获全?胜的消息,兴奋地跑去?找萧子善。
一个公主?,一个皇子,欣喜得和两条小狗没什么两样,又蹦又跳,笑了又笑。
“我就知道哥哥一定会?赢的!”
“嗯!那可?是皇兄!”他大笑着接上萧子善的话。
皇兄是无所不能的,所以他从未想过萧子慕会?战败,也从未想过要和他争抢江山。
在?他心里,萧子善就应该当上太子,待父皇退位后登上皇位,做安平国的下一个皇帝。
然而……
“有办法能让本王单独见到皇兄吗?”
“暂时没有,大皇子禁足未解,单独碰面风险太大,也极有可?能被妖妃盯上。王爷切忌意气用事,坏了大局。”
“妖妃的事还没有眉目,父皇也越发?昏庸,最近做的事一件比一件荒唐,这样下去?迟早会?失了民心。这个年怕是不好过了……”
“实在?不行,就只能……”
萧跃安苦笑:“本王私心更喜欢做一个闲散的王爷,江山太重了。”
“闲散的王爷救不了安平国。”
“若真到那一步,那些史官肯定会?在?史书?上戳本王的脊梁骨。”
“至少安平国的国史还能延长几段,”傅声给萧跃安量完身长,走到桌前,在?纸上记下数据,问道,“王爷想要几件新?衣?”
萧跃安走到桌旁,翻着看了看叠在?一起?的华美布料,目光停在?一块朱殷色的金丝锦缎上,捏着揉了揉,感受了一下质地,抽出来?放到傅声面前:“就一件吧,要这块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