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制造?」有人高声驳道:「若不是狗急跳墙之举,又怎麽会胆大包天到去宫中行刺?」
「宫内行刺之举,非寻常祸事比之,放眼京都谁有这个本事和胆量?!」
「哦?」奉元帝眉峰一挑,「魏御史此言是意有所指?」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魏御史眉头紧皱,似是十分纠结,须臾间,他身侧双拳握紧,在众目睽睽下扑通跪地。
「年关下,臣本不该谏语连连,原想着年後上奏,但今日事发在前,臣明言也未尝不可。」
众人之间,有几个敏锐者猜到了端倪,顿时提了一口气,其他人则是满是困惑不明所以。
奉元帝盯着地上的人,淡淡开口道:「既然心中有备,早晚并无区别,说吧。」
魏御史抬头道:「臣方才所言,却有偏疑。其人种种举止,已然越过本职权能,更有结党营私之嫌,一手遮天之势。因而,臣愿以身家性命参上一本,只盼除国之巨蠹,还朝堂之清明。」
言之恳切,无人不心惊。
奉元帝静默片刻,忽然摆了摆手道:「既如此严重,魏御史不如先呈摺子,待朕看後再……」
「陛下!」
魏御史泣声道:「中书令之威势,人人闭口不提,可在这殿中的无数双眼睛里,谁人又看不到?!」
第56章谏言
◎「朝堂之上,只有君臣,没有父子。」◎
窗户纸捅破的那一刻,满殿众人表情各异。
奉元帝闭上了双眼,似是不想面对。
梁颂年知道林仲检没来,便扭头去看林氏兄弟,正好撞见林知珩欲上前,随即被林知瑾拽住胳膊的画面。
他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听奉元帝那边说道:「魏御史如此激愤,是想要朕怎麽做?」
「废相,彻查。」
魏御史神情坚定,却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吐出这两个词,他说完便叩头在地,不肯起身。
屋内瞬间如沸水炸开,各派纷纷上前争论,有力挺魏御史者,自然有驳,总之是互骂忠奸,均不退让。
奉元帝端坐在前,听了半响也没听出谁能站了上风,便一拍桌子,怒容而起。
「平日朝会之上个个谨言,今日林相缺席,倒是涌出诸多不满,掀起这般风波!」
奉元帝用目光一一扫视眼前,呵斥道:「诸位皆对党派口诛笔伐,现下行止又有何区别?在朕的御书房争辩要废相,是谏言於朕?还是逼迫於朕?」
众人刚刚吵得激烈,冷不丁被打断已是懵头,听了奉元帝这番话,更是一头雾水,搞不清皇帝心思。
「林相是朕的老师!更是国之柱石!」
奉元帝越说越激烈,「他辅佐先帝,勤政於朕,劳苦功高不说,便是如今年迈体弱,仍苦心朝堂上下,尔等究竟是如何睁着眼睛说出这些狂悖之言的!」
皇帝发怒之际,该是十分安静,可偏就有头硬者往上去撞。
「陛下此言,恕臣不敢认同。」
「你,你竟——」
奉元帝气极,说了两声没个整句,便抬手召唤左右,喊道:「来人!将此人……」
「陛下。」
奉元帝话未说完,林知瑾已然上前。
「御史台乃中枢监察,上审人主之衍谬,下纠臣僚之邪佞。御史们宁死谏也不肯苟活,除职责所在,更是对陛下对国家尽忠。如今虽言语逆耳,却未尝全错。」
林知瑾挡在那名御史前面,行礼道:「若陛下论惩处,臣身为御史中丞,该首当其冲。」
在场众臣无不愕然,连奉元帝也满脸不可置信。
「林中丞,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麽?」
「回陛下,臣十分清楚。」
「你要参自己的父亲?」
「朝堂之上,只有君臣,没有父子。」
眼看亲儿子都这麽勇了,方才那些匿声的人们,又纷纷上前,个个谏言泣声,死而後已。
林知珩在众臣身後瞧着这一幕,猛然想起除夕夜宴之时,林知瑾同他说的那些话,忽觉头晕目眩。
奉元帝哽言在喉,眼泛泪光,似左右为难,终落座拍了一声桌子,喝道:「够了!」
再度安静,奉元帝艰难开口道:「朕在封印期间唤你们来,不是听你们逼迫的……」
听到这话,几个情绪激烈的御史同时开口道:「陛下!」
「住口!」
奉元帝斥了一声,方继续道:「今日林相不在,朕断不会做出任何处置,急召尔等,尔等便只管顾眼前行刺之事,有则言之,无则默之。若有不满者,尽可回家去准备举证,待开朝之时,与林相在朝阳殿对峙,到那时,朕……」